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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会开始乱挥着手，嘲讽地装作在学他们b手语。顾锦言听不见他们说了什麽，但柯佑尔每次都会很生气。

    ——後来佑尔告诉我那些小孩是笑我耳朵听不到才需要b手语，还有b手语时的那些表情看起来很蠢很奇怪。

    ——我说那我们在外面就别b手语了，用写字的吧。我听不到所以没有关系，但我不希望他们也笑你。

    柯佑尔本来就是听人。只要他不和顾锦言做朋友，就不必用手语，也不必吃这种闷亏，可以完全融入听人的世界。

    ——可是他不肯，跟我说他用手语最自在，所以没关系，让我不要在意那些一般小学的孩子说了什麽。

    顾锦言写着突然顿了下，温慎行抬起眼去看时发现他微微噘着嘴，看上去难过又不甘心。

    ——但是有一天，我在校门口看见他被那群常常取笑他的孩子们团团围住。他们故意挤眉弄眼、乱b手势，我知道那是在嘲笑我们打手语的样子。佑尔也知道，差点和他们打了起来。

    ——我不敢过去，怕他会因为我而被欺负得更惨。但我一直看着，直到他们离开，跌坐在地的佑尔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很伤心，我也忍不住哭了。

    那个好像老是没心没肺地笑着、永远只管做自己的柯佑尔居然哭得那麽伤心。顾锦言那时便立刻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是为了我才b手语的，是我害他遇到那种事情。即使过了这麽多年，我依然不敢告诉他其实我都知道。後来我知道那不是任何人的错，却还是忍不住想跟他道歉。

    温慎行读完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觉得像是有人一把揪住了他的心脏一般难以呼x1。

    他抄起纸笔，顾不上字迹工整不工整，又气又急地写：所以你才不希望我学手语，还急得按住我的手？因为你怕我像佑尔哥一样受伤？

    顾锦言看完，低下头别开了视线，良久才深x1口气抬起了头，微微颔首。

    温慎行紧紧咬住下唇，缓缓伸出的手碰上了顾锦言单薄的肩。他发现顾锦言没有抗拒，便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手完全覆上他的肩头，微微使力让顾锦言转过身来面对他。

    他的惯用手此刻正按着顾锦言的肩，於是他用左手问：你後悔吗？

    他知道顾锦言并不是自己决定要聋的，也觉得如果有选择的权利，没有人会选择失聪。顾锦言当然也一样，他曾经希望自己不是聋的，尽管只有一次。

    但温慎行依然问了——你可曾後悔自己是个聋人？

    顾锦言愣了会儿，而後很快想通了温慎行这个问题的意思。

    他当然後悔过，希望人生可以重来，然後别再让他做个聋人。

    刚开始他难过极了。当他发现自己再也听不见微风抚过树叶的沙沙声、清晨的鸟鸣、雨声与雷声，世上的所有声音，他差点把自己的喉咙给哭烂了。可无论他如何哭喊、喉咙如何刺痛又带着血腥味，耳朵依然什麽都听不到。

    聋了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坏事。爸爸为此难过得一病不起後Si了；收养他的顾家老爷也不要他，把他丢在了加拿大；他想像普通小孩一样上普通的学校，却因为他是聋的，只能去聋人学校。

    他经历过太多的意料之外与不可掌控。不管是父母还是听力，还有在他长大後纷纷离开的谢尔盖、卡蜜拉，和顾锦心。

    他不是未曾拥有过，却一直都在失去，每次都只会让他更加讨厌变化，还有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所以他变得偏执，固执地拒绝改变，想让一切都停留在他的掌控范围里，因为他再也承受不起任何一次失控，一次都不行。

    好像他聋了之後就没有好事，可是当温慎行问他後不後悔，他犹豫了。

    如果他没聋，顾家老爷或许就会带他回国，他就不会遇到谢尔盖和卡蜜拉，那对Ai他宛如亲生父母的老夫妻；也不会遇到柯佑尔，那个最疯最不正经、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如果他没聋，他就会被养在顾家老爷的眼皮底下，顾锦心永远都不会有办法寄信给他，他们的交集就会仅止於那一面之缘。

    那麽顾锦心也就不会将温慎行托付给他，他也就不会遇见此刻在他身边的温慎行了。

    温慎行知道要是顾锦言没聋，他们可能就不会出现在彼此的人生里。他问顾锦言会不会後悔，却无法想像要是那时没有遇见顾锦言，现在他会在哪里、过着什麽样的生活。

    就算只是他一厢情愿也好，他只想或许一切都是注定好的。顾锦言因为失去听力而留在了加拿大，顾锦心开始和他通信，才用和「谨言」成对的「慎行」给儿子取了名字。

    人们总是被告诫为人处世得要谨言慎行，这两种美德总是一并被提起，那是不是打从顾锦心决定这麽为他取名的那一刻开始，温慎行就注定和顾锦言脱不了关系了。

    顾锦言对温慎行心里隐密的期盼一无所知，只安慰般地轻轻拍了拍肩上温慎行的手，很浅很浅地笑着对他摇了摇头——我不会後悔自己是个聋人，一如我不後悔因此遇见那些我Ai的人，还有遇见你。

    温慎行对顾锦言b了个「我也是」。他也不会後悔，不管是遇见顾锦言还是为了他去学手语，他都不会後悔。

    顾锦言有些讶异地瞪大了双眼後笑了笑，温慎行手背上覆着的那只手收紧了些，然後才移开。

    温慎行看着顾锦言，切身T会了何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早该有所察觉，却依然在觉悟的那一刻愣得差点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他喜欢顾锦言。早在很久以前、连他自己都还没察觉时就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