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她读不懂他眼底闪烁着的花火 (第1/1页)

    回家安顿好行李，与父亲寒暄几句後，孙依璇表示想去买点零嘴，顺道散散心。她不要丈夫跟，说是让辛苦开了两个半小时车的他多休息，便这样将两个男人留在老家客厅，在乡土剧的台语飙骂背景音之下关起门。

    耳根子清静许多，她终於松了口气。孙依璇只有在独自散步的时候，才有完全撕下人皮面具的放松感。此刻她总算是自己，尽管「自己」的定义极度模糊。

    兴许假期缘故，将近晚间九点的街道b平时同个时段多了些人。

    两年前回到这里来的时候，她确认过。那人已经不在对街小巷了。她无法肯定他究竟是搬走了，或者只是刚好没碰着面。

    思及此，她意识到自己正巧就在当年那间便利商店旁，如今，却已改为素食面馆，便利商店迁到了下一段马路之後。

    孙依璇朝马路另一端走去，想起了那一个个为了等待他经过而买下的铝箔包饮料、那一条条为了跟踪他而吃掉的七七r加。双脚彷佛有自己的意志一般，带她穿越一排排货架，找到从高中以後就没买过的巧克力，倒是铝箔包改成了塑胶瓶装，以往习惯的包装已不复存在。

    结好帐，她到内用区拉了张高脚椅坐，面朝窗外望着走经的行人与呼啸而过的车子，一面撕开橘sE包装袋，将飘着花生味的巧克力挤出袋子，咬下一口，慢慢地嚼。

    孙依璇就这样放空地盯着外头，什麽也没有想、抛去繁琐的过年礼数、红包该包多少，直到便利商店的标志铃响和店员有气无力的「欢迎光临」成为她脑中的主旋律……

    倏地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掠过视线，下一秒，便利商店自动门开启，带进冷风，原先已经听到能背的铃声变得歪扭，清晰的只剩下她从没有听过的、那人的声音。

    「一包七星中淡。」男人的声线低沉，那瞬间孙依璇了解什麽是「磁X」，她像是被强力磁铁x1了过去，往他身边走。

    他cH0U菸吗？记得她从未观察到这点。孙依璇并不喜欢菸味，但如果是他的话，或许她会接受。店员转回身，将菸盒递给他，将视线狐疑地转向她。

    男人一齐转头，和孙依璇对上双眼。

    她读不懂他眼底闪烁着的花火，彷佛掺着讶异，以及某种期待。她不明白为什麽，却无可控制地拉住了他的衣角，不愿他走。

    她已经不是十年前畏畏缩缩，连上前搭话都不敢的羞涩少nV了。

    他望着她的手，又望了望她，半晌，开口，却是她意想不到的，「你是……孙依璇？」

    「咦？」她没忍住惊讶，眼角余光瞥见店员没自己事一样地到一旁忙碌了。

    她轻轻放下抓住男人衣角的手，困惑道，「你知道我？」

    他点点头，以手势示意要她等一下，迳自走到正在上架的店员旁。「不好意思，我要两个中杯拿铁，热的。」

    回到孙依璇身边时，他轻笑，低声解释道，「我有看你之前的访谈。我对室内设计很有兴趣，这一两年一直有在关注你们公司的社群帐号，才知道你的。」

    孙依璇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您的两杯中热拿好罗！」原本还想说些什麽，店员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看着男人接过两杯热饮，一杯朝向她递了过来。

    「你喝拿铁吧？抱歉刚刚没先问就自作主张。」

    「嗯，谢谢你。」竟然就这样被请了饮料，孙依璇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好似这几年的空白与丢失的勇气全部一次补了回来。

    「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外带区那边坐着聊呢？最近我meimei家打算整修，想请设计师。」

    meimei？孙依璇也不记得曾经看过他的meimei。不过男人声音里带着请求，还有某种无法忽视的诚恳。尽管这不过是给个名片、通个电话就能了事的情况，却也还是答应了。

    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加了解他、想要让少nV时期耗费的心神与时间，开出一个美好的果子。

    那个瞬间，她全然忘记父亲和丈夫在家里等着。

    「那请问怎麽称呼？」换上多年练就的、面对职场，那种稍微低一些却不至於过於沉重的声线，她尽可能说服自己就当作普通公事、当作无数个她曾面对过的前来谘询讨论的客户。

    不去预设什麽。

    「叫我江昊就可以了。」他绽开笑容，镜片之下是弯弯的眼睛，颊上深深的酒窝，是反差的孩子气。

    孙依璇暗自思忖，江昊的笑容与她自己戴上的面具，是完全不同的。他的样子是那样地真挚，却同时有着成熟男子的稳重与从容。他大概大个自己五、六岁吧，即使没有笑开唇角还是浅浅地g起，那带给他极大的亲和力；笑开来却又有着少年一般的纯真感，她不懂一个人怎麽可以兼具这些相反的特质。

    江昊与周伟凌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孙依璇想起最初，他也不是因为江昊的外表而对他产生兴趣的。

    客观来说，江昊称不上帅，和周伟凌更没有办法b较，却一直有他独特的气质，那种淡然的模样，令她向往。

    「孙小姐？」

    她没注意到自己走神了，连忙歉然地笑了笑，继续回应他的提问。然而原先自豪且热Ai的工作内容，全部变成模模糊糊的背景音，难以辨识。

    两人的距离让孙依璇能够闻到从未变过的古龙水味、能够感受他散发的T温以及说话时带出的气息。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一切，他认真倾听而向她些微倾斜的身子，全部。

    孙依璇感觉自己的注意力在剥离，她只想永远永远，沉入深深的海底，如果那里有他……

    高中时期观察、跟随江昊的回忆全涌了上来，包括那天看见他和一个nV中的学生接吻的画面、包括她後来回到家里，以美工刀划过肌肤的触感，所有的一切都重现了。

    於是，她听到自己说，「要不然这样好了，江先生。我年假都会待在这边，我们可以找个机会约咖啡厅里好好聊，我也可以先准备好一些参考文件，这样聊也会b较具T。你觉得怎麽样？」

    「好，」江昊颔首，「那我们交换一下手机？还是Line？」

    孙依璇m0m0口袋，没捞到名片夹，「Line好了。」

    点开手机，她直接滑掉所有通知，里头包含丈夫的讯息。净空的解锁画面上，出现她和周伟凌亲昵地脸贴着脸的合照。

    她忘记自己设定着这一张照片了。

    毕竟，平时她可连看都没有看，好似那张照片不存在，那只是做给别人看、证明他们夫妇如胶似漆的「证据」罢了。

    尴尬地笑了笑，她急忙上滑解锁，想要假装没一回事。岂料江昊好奇发问，「你先生吗？」

    「啊……对。」是啊，她的先生。

    她宁愿她不必这麽回答。

    「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他深深的酒窝彷佛要把她给x1进去，像是可以收藏所有的秘密。

    「谢谢。」

    他们齐步走出便利商店，没有再说话。

    他们挥手道别，她望着他过马路，转到小巷子里。

    重新迈开步伐，孙依璇思索着这晚神奇的遭遇，握在手里的手机萤幕转亮又熄灭。

    是江昊。

    「很高兴能认识你。」他的讯息这麽写着。

    於是，她像个初恋的少nV一样，睽违地真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