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影_云端 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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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端 二 (第1/3页)

    上有青冥之长天

    睡梦中的时光总是轻松而愉悦。有些片刻,在她清醒着面对煎熬时,也能暂时挣脱rou身,跳进安宁的幻梦中。

    遥远的国度,陌生的时光,一辈子不可望更不可及的一切在她眼前铺展。青春期的少年个子疯长,很快出落得高挑而挺拔,只是脸上还残留着那种熟悉的懵懂的稚气。在中学里,他放弃了自己对马术的爱好,在有限的几次尝试后喋喋不休地向她抱怨:马厩如何如何,教练如何如何,场地如何如何……“和这边的马儿合不来,训练和竞技都很无趣,我只想回家里的草场上,想怎么跑怎么跑,我和小马都能玩得开心。”

    其它学校规定或鼓励的体育项目他也敷衍应对,把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在了藏书室和爱德华叔叔寄给他的资料中。时不时还被撞见对着空气有说有笑、手舞足蹈。毫不意外地,他与同学们格格不入,成了一个特立独行的“书呆子”。约翰对此适应良好。

    越来越频繁的碰面里,刘秀逐渐了解了他的处境。但他看起来真的很好,精力充沛,眼神坚定,嘴角总是挂着由衷的微笑。由此,她也收敛起自己那些无依无凭的愧疚。

    但,此外,偶尔也有很少很少的瞬间,她会在这场“梦”里想起一些不愉快的现实。

    他是在借阅室里找到这本书的,LaDameauxcamélias,法语原版,借阅的人不算多,长久地放在角落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而恰巧他的好奇心极其旺盛,幼时从母亲和家庭教师那里学到的法语尚未完全生疏。或许是考虑到他们的年龄,这部极受欢迎的暂时没有被列入课程范围之内。但开始之后,约翰确定自己在剧院或者某人哼唱的小调里接触过极为相似的情节。

    当刘秀出现在书桌对面时,他刚好放下手里的书册,伸了个懒腰,甩开感伤的余韵,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说:“我刚刚读了一篇很精彩的,你想要听一听吗?”

    故事才讲了个开头就被打断了,刘秀揉了揉额头。“抱歉,这是个很好的故事,但我对它有些不好的印象。是因为我自己……不是由于本身。”

    约翰感到惊奇,“你读过了?它已经流传到你的国度了吗?”

    “或许是的。这个时候……应该是的。”她看向书桌上的报纸,角落里标注的日期让她有些恍惚。“大概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有人翻译过了,一个了不起的开始……你的叔叔说不定读到过那个版本。”

    话题就此揭过,约翰转而向她寻求故事和知识。刘秀有些慌乱,磕磕巴巴地在脑内厘清自己了解的一切信息,斟酌怎么讲述才合适。

    男孩儿说过他的梦想,关于冗长的案头研究和宏伟的旅行计划。她没有办法确定自己会对此造成怎样的影响,她只能祈祷不要搞砸一切。

    越来越频繁地,刘秀分不清自己是醒是睡。“梦境”里的一切,温度、触感、声音,藏书室内潮湿的气味,都越来越接近“真实”。还有约翰,超越了语言、肢体、一切外在的表现之外,他们之间某种未知的连结愈发显现出它神秘的力量。它甚至超越了想法的交流和情绪的感受,根植于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如果一定要命名的话,只能称之为灵魂。

    她又一次从“睡梦”或“晃神”中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四处打量,回到现实这件事越来越缺乏应有的实感。

    但有些变化是实际而深刻的。

    或许是尚未停止的副作用,或许是因为正在被疾病耗干的身体,她的脱发愈发严重。好在小玲儿早有准备,带回来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头巾,还有一套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工具。“这些你先用着。姐,你放心,你的头发我都留着的,攒够了,之后做成一簇一簇的,再编回去,跟真的一样,跟以前一样的,我见别人这么弄过,可行的。”

    想想自己在“梦里”的样子,刘秀就知道,小玲儿安排得很妥当。

    算算时间,到时候穿那条裙子勉强也算应季。

    但她还是想再确认一遍:“玲儿,拜托你了,我死的时候,想要尽量体面一点。还有,一定要穿着那条裙子,拜托你了。”

    小玲儿沉默着用力点头。

    刘秀开始了下一个话题:“工作怎么样?做着累吗?”

    这是小玲儿正式开始上班的第一天。她在两条街外的服装店找到了一份工作,负责搬货、理货、卖货、打杂……

    “不累,老板娘人很好,教了我很多东西。”

    “那就好。”她安心地笑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搬到县城快一个月的时候,刘秀的母亲从乡里上来看她。打从刘秀不再往家里汇钱,她花了一些白天去向邻里乡亲说情,乞求宽限一些时间。又花了一些夜晚,反刍生命中所有的苦难,以帮助自己消化当下艰难的现实。然后,好不容易安排好家里地里的一切,挤上大巴来到县里。

    她带了一些刚从地里收上来的蔬菜,一筐鸡蛋还有两条腊rou。先找到了小玲儿上班的地方,被领到出租屋,看到了卧床的女儿。

    小玲儿急匆匆赶回去上班,屋里只留下了一对母女。

    这是自刘秀离乡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越来越重,凝聚成水珠从不知何处跌落下来。母亲惊醒一般,扑到床边握住她的手。

    断断续续冒出来的话语散乱而毫无意义,在讲完那两块腊rou的来历,以及该如何清洗、如何烹饪之后,她终于停止了避重就轻,停顿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当初埋你外婆的时候,挖偏了两尺,坟地之前就多留了个空。棺材是放不下了,但骨灰的话,埋下去也不起眼,偷偷的,安安静静的……”她又深深吸了口气,把堵在胸口的石头咽进肚子里,“你放心,妈不会叫你一个人埋在外面的。”

    刘秀并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还是微笑着应和。

    至少这一回,她不会被拒之门外了,母亲做出了保证。

    在小玲儿下班之前,mama就启程回家了。这个时节,地里还好,但猪啊,鸡啊,一天都离不得人啊。

    小玲儿回来看着那一篮子鸡蛋,怔了很久。抬起头来,圆睁的眼睛在灯光下没有焦点地闪烁。隔了好久,她才说,“这么多菜,够吃好久了。”

    已经入冬了。这是个不会下雪的城市,但寒风依然刺骨。

    小玲儿趁着午休时间,顶着毫无暖意的阳光,快步赶回屋里。等她热好了简便的一餐,床上的人还没醒来。于是她把一人份的饭菜装进保温桶里,又拿了两件厚衣服裹着,放在床边的高凳上。然后才赶去上班。

    她真心地喜爱这份工作。她生得好,穿着样衣往店里一战,好多路过的小姑娘都要试试同款;再加上她眼光好,嘴也甜,帮着很多客人挑选了合身的、满意的款式;老板娘理所当然地喜欢她,手把手教她揽客、盘货、辨别布料,还打算带她去进货,也放心叫她帮忙算账、收银。

    她心怀感恩,上工时间都尽心尽力。但她也总是感到亏欠,她在外的时间太久了,明明承诺过要好好照顾梦姐的,却独留她一个人在家里。每次踏入那个房间,她都有一种强烈的恍惚感,觉得自己正在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可她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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