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4页)

    “师傅，还需要多久可以到怀安医院旧区啊？”戴口罩的青年坐在后座位的靠近阳光的一侧，视线从不断掠过的风景色转到前方的司机便开口说道。

    出租车司机抬眼看向车内后视镜，心道这个青年上了车一言不发，这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先礼貌地笑了下，但笑中多了忐忑不安：“你真的要去那里啊？”

    后面却没有回答的声音，司机瞄车内后视镜一眼，只好继续按照导航开过去。

    他看起来是二十几岁的青年，蓝白色口罩遮住他大半脸，棕色的自来卷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浅橙色，耳边垂着分开两侧的小辫子，穿着狂放不羁的红外套。有俗话说，通过外在可以了解一个人，他第一印象的是这个青年挺特立独行，说话很轻，也很慢悠悠的。

    师傅边开车边分散注意力观察他，青年并没有回答师傅的提问，只侧着头看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师傅看他一会，只得放弃探寻眼前人的想法，专心开车。

    青年便悠悠说道：“是啊，我要去怀安医院旧区。”声音轻飘飘，听起来是阳气不足的虚弱气息，像一股风掠过耳边却模糊了的感觉。

    司机似乎没听见他说什么，车上的AI导航提醒他：“还有三十六分钟可以到山脚，不好意思，山上没有山路……”

    “没关系。”他慢悠悠地说着，“我自己可以走上去，谢谢您的好意。”

    司机才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怔愣下，也不知道是大脑迟钝，还是身体迟钝，便开始猜测青年的目的，难不成是失意偷偷前往怀安医院自杀……

    青年似乎发现司机在端详他，才重复道：“我可以走路上山。”

    在司机愣住的时候，车内突然嚎了一首阴森恐怖的歌声，司机抖了后背的富贵包，赶紧换了一曲平缓的歌，不由吞了吞口内唾沫：“你为什么要去怀安医院旧区？听说那地方挺乱，去了的人都死……呸，容易出事的。这月出事了，是月初的新闻……你知道吧？”

    “知道，谢谢你。”他打断了司机的话，望向后视镜与司机对视，那极黑的双眸是毫无情绪的，又包含着漠然，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改变他的决定。

    “是探险，不用担心我。”他觉察到师傅在担心他便说道。

    “你、你去那里探险……胆子真大啊。啊，我知道了，你背包有摄像头，你是不是那什么拍短视频的主播？平台是吧？”

    “嗯。”后面的第二个问题他没有回答，却是略过了。

    “好吧，那你有事记得打电话，可以加我微信，是这个手机号，有事可以找我，我会第一时间帮你报警的。”司机看着他年年轻轻，还胆大包天，既然劝说不成，年轻人要追求刺激，那也没有办法了。司机拿出另一个手机切进绿色app，加了青年的账号。

    “谢谢你。”好友申请通过了，青年看着手机弯了弯眼睛，声音上扬了些，“你是好人。”

    司机看他暗自叹了气，便继续朝着目的地开去。

    青年叫色晷，他只记得小时候母亲跟他说，晷是很好的字，是日光和时间的意思。但他的姓是色，组合起来就像是“色鬼”。

    小时候周围大人都会默契地玩他的名字谐音梗，他非常抗拒，起初他激烈反抗，但发现会加深更多人的兴奋，他便沉默不接他们的梗。众人看着他冷冷的眉目，仿佛亟待爆发的火山受一点点刺激就会爆发，他们便自讨无趣，不再在他面前开玩笑了。

    色晷顶着这个名字长大到十九岁，十九岁这个年龄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也可以是小朋友的年龄。

    按照这个年龄，他应该是大二生，而他现在不是，因为他在大一时候已经申请休学了。

    大一第一个学期十二月底，他的父母去环游世界不幸坠机遇难，坠机现场未找到遗体，只有冷冰冰的死者名单。噩耗突来，他先是休学回去处理白事，也想不到一些意外的人纷纷出现，让他头痛。他的父母因祖父祖母不赞同他们的婚姻，便私奔去外地结婚才生下他，他幼时未曾见过那些亲戚，但父母死亡之后那些亲戚像是阴沟水鬼一个一个冒出来跟他争家产，占有他应得的东西。

    父母的房子已经被不认识的奶奶抢占了，父母的车已经被不认识的大伯抢占了，他的房间——

    无法住下去了，因为大伯的儿子已经住进去了，比他小五岁的孩子仗着他有爸爸，当着他的面叫他滚出去，色晷他从小到大的环境非常纯洁，周围遇见的人几乎都是善良的人，没有流氓没有恶人，但遇见这事，他招架不住。

    “流浪狗，给我滚出去。”那个大伯的儿子推着他骂道。

    色晷不明白，明明父母的家产应该有他一分，但白事之后父母的家产却被不认识的人占有，jc又是和稀泥，劝他们是亲戚，应当让出这点利，大家和和睦睦。这搞好关系言辞让他觉得心中不快，又满腔愤怒。那没见过面的大伯在jc面前点头哈腰，送走jc就换了另一张表情讥讽他：“你有钱交遗产税吗？没钱交的话，那这房子就借给我住住呗。”

    一个亲戚说道：“你生了病，用这么好的车也是浪费了，过了几个月说不定你死了，不如给我们吧。”

    “哎呀，你的病那么重，别生气，憋在心里会加重病情，不如说出来让我们高高兴兴呗？”不认识的表弟恶意嘲讽他，看色晷气红了脸但却“你你你”，他们看他像温室花朵不知世间险恶，又学不会骂人，他们笑得更加肆意了。

    色晷斗不过他们，一怒拎起手机走了，手机里有他存了五万元的小金库。

    这并不是灾难之一，灾难降临到他头上的时候似乎觉得老天给他惊喜不够厚重，又给他送来意外之喜，或者是他自己作出来的恶果？他在朋友推荐下去做墙绘师傅的学徒，天天给他们刷墙画墙绘谋生，但过了半年，本就是长期中度贫血的他确诊了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他便辞了工作，独自在外面无人破桥下捧着揉烂的确诊书哭了一个晚上。

    直到天变亮，他看着清冽的日出彩霞，冷风吹过他挂着泪痕的脸蛋和头发，他突然特别想活着。

    今天是他确诊之后的八个月，还没有化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