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乱局中的博弈 (第3/3页)

蛊惑之语又在耳边响起：难道你不想继续开疆拓土，成为人族乃至大陆各族共主么？不愧是善于蛊惑人心的恶魔啊，总是能抓住人族的弱点攻讦。但他看着自己血脉骨rou那张熟悉的脸，却还是沉声拒绝了——他跟隆格都已付出了代价，他所求，不过是王国境内的安稳，不过是北地兽人能永远不再挑衅和进犯，更多的，他实在害怕那是自己承受不起的代价……

    “实在可惜，看来您远没有我真正的父亲大人那样的雄图大略……但不得不说，我们的合作非常愉快。”当时，没有强求的恶魔王子，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主动离开了。神色沉稳的国王在对方离开后，终究半弯了腰，无声红了眼眶。

    之前虽然也明知是假的，但希瑞尔就在身侧回首可及之处，他便还可以骗自己：儿子还在世上，还在他的身边。然而此刻恶魔王子那三对收拢的翅膀，让他再无法对自己说谎。他牺牲了与心爱妻子所生，最疼爱的儿子，眼睁睁看着孩子成为了恶魔的rou身宿主，看着无法原谅一切的妻子抑郁而终……

    他也是个有血有rou的人，怎么会不痛，怎么会不恨，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首先是一名人族的王，接着才是一名普通的父亲。他从没有辜负自己的家族、子民，只是辜负了自己的妻儿……每晚午夜梦回之时，他都忍不住会想，待他迈入亡者国度，不知彼岸的妻儿，是否仍愿意相见？

    而离开地表世界的恶魔王子，此刻也正面临着他自己的难关。悲风呼啸，荒野寂寥，只有无尽幽暗的深渊，此时正难得热闹：巍峨通天，由血rou和白骨堆成的古老祭坛上，各色形态怪异的恶魔种属，正屏息静气等待着独属于一众恶魔王子们的试炼结果公布。一旦通过试炼，正式成年的王子们，将可晋身为上位魔神，成为恶魔议会中的一员，并在深渊中获得自己的领地，真正统帅一方。

    作为百年一度的大考，除了负责主持仪式的恶魔议会轮值魔神外，栖居各域的深渊生物对此都无比关注：巨大的翼种恶魔在空中拱卫，从高等恶魔种八臂娜迦，六臂蛇魔到最低等的哥布林、怯魔，都不远不近地守候在祭坛边上，等待着新的魔神诞生和册封。

    而彼时正站在祭坛中央，郑重等待的正是面带微笑的堕落天使后裔，刚在地表世界策划了一场大戏，并将龙族力量精魄成功献祭给了大公的希瑞尔。虽然还未知道具体评价，但这样充满野心的邪恶谋划，造就了如此惊人的混乱盛宴，想必足够获得父亲认可了……就是不知道，自己能获得什么样的领地？最好是西边的鲜血要塞……

    伴随着希瑞尔的畅想，塔尖血光大盛，正准备沐浴恩赏的希瑞尔却是浑身一颤，凶猛的血色落雷刺穿了他的半身，半边翅膀被全数斩断，瞬间已是血流如注！浑身剧烈颤抖的恶魔王子一边艰难咽下嘴边的鲜血，一边低首承受，低垂的眼眸中是无比的阴沉。

    闻得自己虽未晋级魔神，但仍获得了封地时，希瑞尔才吞下了嘴里的痛苦嘶鸣，撑着残破的羽翼哑声道：“感谢父亲大人的赏赐！”呵呵，真是我的好父亲啊……没有魔神之位，哪怕有了领地，又该如何压服那些牛鬼蛇神！这到底是赏赐还是打压呢？是因为他的母族出身，还是因为大公早已看穿了母亲的谋划？希瑞尔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无言伫立一旁，美艳无比却散发凛然气息的恶魔议会轮值魔神，希瑞尔心灵领域法术的老师，同时也是他姨妈的斐雅，则暗中叹了口气，虽有心搀扶，但碍于现场还有各怀心思的其他高等恶魔种，乃至魔神投影的注视，终究还是在希瑞尔蹒跚路过时选择了目不斜视。

    她比围观众更清楚大公对这个儿子可能的又爱又恨：如果没有那场刺杀，希瑞尔的母亲，她的jiejie尤朵拉仍会是大公最宠爱的夫人；如果不是因着对已逝座天使的喜爱，因重伤而沉睡的大公，不会瞒下这位夫人的所作所为，让希瑞尔今日还能站在这里参与试炼。

    然而，母子命运相系，纵然是普通人族，也难免因母亲作为对儿子有所迁怒，何况是诞于深渊，满身血腥戾气，心思诡谲的恶魔大公呢？不似jiejie，彼时还在底层搏杀的斐雅，与那位传闻中的大公接触不多，甚至连其形貌都只窥见过一团黑雾。但一直对大公讳莫如深的jiejie却说过：永远不要试图揣摩代表深渊意志的大公。

    除了不动声色的各路魔神投影外，现场一众恶魔的鄙夷、嘲笑，混合各种恶意，肆意向着希瑞尔发散。面容俊美似妖的恶魔王子低着头，颓然走下了祭坛，与斐雅擦肩而过之时，脚步不停，但对方隐秘的手势让他知道，仪式结束后，有要事沟通。

    离开祭坛的希瑞尔面色苍白，心下却远不如面上表现的那般大受打击：他早就知道那从未见过的父亲对他格外不喜，所以他一直琢磨的是能直接获得嘉奖晋升最好，如若不然，在巫妖帮助下，留下了窃取之咒的龙族力量精魄，被大公收下后，他也能在恶魔大公沉睡期间一点点窃取力量，也总算不至于吃个大亏。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斐雅姨妈后续发出的提醒：祂的恐怖气息正在复苏，并在向曾经的扈从发出召唤。曾为权天使的斐雅已经开始能聆听到，那些让恶魔都感到躁动不安的呓语了。斐雅主动提醒，主要是担心他身上堕落天使的血脉之力会不会因此躁动，希瑞尔想的却是：所以祂当初的沉睡，是真的因为出了问题么，让恶魔都感到战栗的痴狂呓语啊……深爱着祂的母亲当年的堕天，恶魔大公的沉睡，祂的归来……这一切，又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关联呢？

    亚恒此时面临的困扰则显然平凡多了：他被一条黑色的小蛇缠上了。真奇怪，他此前从不知道自己会招这些冷血动物喜欢——此刻，那莫名出现，神态恹恹的小蛇便盘在他手腕上，似是眷恋着人族的温度。

    他用探测法术尝试多次，才确定这确实是没有任何特异体质的普通蛇类——甚至血脉稀松寻常到都不够格成为法师的魔宠选择。但心肠柔软的亚恒仔细感受着手腕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叹了口气，还是尝试着喂给对方一些血食，然发现这软体动物似乎不怎么需要进食，反而会主动汲取魔法师身上散溢的魔力，这就不太普通了……

    按照书上的说法，它可能是因为正在向着魔兽进化，所以对法师的气息格外敏感。他倒是不讨厌手腕上多一个黑色的活动“手环”，偶尔用手摸一摸，那光滑柔软的生物便会动一动，缠得紧一些，倒是会“缠人”，但平时都懒洋洋的，也不算烦人。

    亚恒尝试过拨下，小蛇不会恼，也从未对他呲牙，但很快又会从角落窜出来，继续慵懒地缠上去，似乎他身上有着天然的磁石一般。既然赶不走，也无碍，还有几分投缘，那便留着吧，亚恒也恰好有一些血脉进化方面的猜想，想通过观察这些生物的进阶来验证，也算是瞌睡送了枕头。

    等他有了进一步的实验数据，也许能给艾文和伦恩帮上忙。希望大家都一切顺利吧！而昏昏欲睡的小蛇在男人的手腕上紧了紧，分叉的舌尖悄悄舔了舔人族腕部青色的静脉，黄豆一般但漆黑发亮的小眼睛，蓦然迸发几分特殊的神采，但很快又化归懵懂无知的畜牲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