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1/3页)

    8.

    看到叫号机器吐出来3号字条的时候，喜悦的神情立刻跃上了董朝飞的脸，他像个小孩一样把纸条塞进腰包里，然后四处观望，没看见昨天那个工作人员。

    “叫你啦，3号，快点去4号窗办理。”田兆恩推了推他的手，疑惑他要只是交个社保而已怎么会被抓进去呢。

    “那个，你好啊，我是灵活就业人员，迟交了一天的社保，影响大吗？”董朝飞急急忙忙走过来，坐在椅子上，从文件夹里掏出资料。

    “不会的，不超过三个月就行。”服务台的工作人员回答他，“麻烦你填一下这个表格……”

    “好，好。”

    董朝飞小心翼翼地填着资料，田兆恩也一直盯着那双手，他是站着的，他看得清对方手背的血管，像蚯蚓，啃食手背的皲裂，好像足够安静，就能听见他身上的生命在活动。

    两人走出行政服务中心的时候，差不多是早上9点，时间比想象中快得多。董朝飞一边把东西放进后备箱，一边把头盔扔给田兆恩：“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去，我不是说了我轮休吗，你去哪我就去哪啊！”

    “回家睡觉去！”董朝飞想不到对方执着得像个小孩，今天的天气不算好，但起码也是个工作日，待会儿就要饭点了，一天没开工他是真的坐不住了，“我不像你，有假期还有钱进口袋，我不开工就会饿死，不开工就给不起罚款。”

    确实说的是实话，田兆恩不情愿地坐回后座，双手插在口袋里。

    “别赶我啊……”身后的人抱了抱自己的腰，脑袋倚靠在背上，低声说道。

    但董朝飞没听见，他只想快点把人家送回去，只想和眼前的这个人保持仅有的骑手和顾客的关系。

    路上的风景熟悉但又漫长，这个时候马路上的车流量不多，他们的车路过了旧街小吃摊，路过了和馨湖公园，路过了新开业的大商场，两人悠悠闲闲的漂流好像不会有终点。

    小电动还贴心地停到了楼下，董朝飞催促田兆恩赶紧上去。

    “我下次轮休是……”

    还未等话钻进去董朝飞的耳朵里，他突然留意到车库有一辆蓝白色的某大牌摩托车，眼睛提溜转，“这、这他妈是最新款的摩托车啊！光是进口缴税就要不少钱了吧！怎么搞回来的，cao！”

    “你自己不是有一台了吗，有什么好好奇的。”

    “我那台才万来块，你看这里，这个是原装进口的标志！起码得八十万……也可能不止！！”只见董朝飞快速地把头盔摘下来，兴奋地蹲在前面又看又拍照，又跑回来拉了拉田兆恩，“哎，你们小区还有没有别的大牌摩托车让我开开眼界？你认不认识这个业主啊？”

    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人在看到喜欢的东西时，竟然开心得像个小孩，田兆恩有些窃喜，但很快他又冷却了，“不认识，如你所愿，我要上去睡觉了！”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并不希望对方眼里只有摩托车。

    “小恩？你回来啦？”

    一个女声从后面响起，田兆恩很快地反应了一句，“妈？”

    董朝飞正站在两人中间，他尴尬地后撤了一步，田mama也发觉了这个人的穿衣风格和自己儿子的迥然不同，“好像没见过你？你是？”

    “我是送……”

    “他是我在队伍时的前辈，刚才晨练碰见，一起吃了个早餐，还送我回来了。”田兆恩打断了董朝飞的自我介绍，见董朝飞瞪了一眼自己，他便转头帮mama拿东西，避开对方不解的目光，“妈，怎么突然过来？还买这么多吃的。”

    “我听你周师兄说你今天轮休啊，我跟你爸想给你买些吃的，别老是吃外卖。”田mama把塑料袋递给田兆恩，她也转头微笑着对董朝飞说了些客套话，“我们小田劳烦你照顾了，要不要来吃饭呀，要是有好的工作机会和女孩子，也可以相互交流一下。”

    “好的阿姨，谢谢您，今天就不多打扰了，我还有事去办。”见女士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前辈”的身份，董朝飞的心情也有些翻滚，“那，……小田再见。”

    “再见。”小田说道。

    但是董朝飞刚发动小电动掉头开过被草丛遮挡的角落，就听见两人等电梯聊天的絮语。

    “不是叫你少跟基层的人交流，多跟高级一点的人来往吗？”

    “妈，你哪里看出来人家基层了？”

    “他骑电动车送你回来，不就说明混得不怎么样，要是混得好，早就开上小汽车了。所以，他是不是就一普通的民警？”

    “别猜了，懒得跟你说。”

    “总之你爸等会拿几瓶酒上来，你都27岁了，多想一些晋升的事情不会有错，下周约了那个科长……”

    进电梯前的这句话，也足够摧毁董朝飞的心理防线。怎么会有这么近，又那么远的人和自己接触呢？他想不通，自尊心好似一文不值地被扔在了地上，他虽然配合了对方，自认是他的熟人，但这又不是真的。这个城市存在的阶级有形又无形，但是因为要进食、要药物，才通过外卖快送这个途径把他们连接罢了，不然，他们连建立陌生人关系的机会都没有。

    在经过小区大门的时候，头盔掉下了小电动，他忿忿地踩了踩脚踏，黯然低落挂在心头不散。

    一想起田兆恩有可能成为他心底最讨厌的那种人，他便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9.

    窗外一点点亮起了路灯，田兆恩在饭堂里一个人坐着，不饿，但还是拿了一碗白米饭和番茄炒蛋。

    手机在他的手中转来转去，想解开屏保，又犹豫，用筷子搅了搅鸡蛋，又放下。

    距离上一次和董朝飞见面，已经过了有三次轮休了，总感觉对方在逃避和自己的单独相处，外卖不接到自己家的单，见面的机会都没有；除了通知董朝飞去拿回摩托车的那几天有在车管局简单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