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短信 (第1/1页)

    随着下晚自习的铃声，各楼层的教室门口陆续有学生走出。

    半个小时后，喧嚣渐息。

    亮堂的高三一班的教室里，仍有一部分学生埋头伏笔，没有嬉闹，只偶尔能听到指尖翻动书页和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以及钟表上秒针滴答的声音。

    他们中的大多数是住校生，或者住得离学校比较近。

    明晔尚提起收拾好的书包，跟后排的两人轻声打了个招呼，然后先离开了。

    十分钟后，季长临将修改后的试卷挪到旁边人面前，身体靠过去，低声说：“小也好棒，又进步了。”

    闻也看着试卷上布满红色批改痕迹，不置可否。他把试卷翻到另一面，同样的，每道错题的空白处都有用红笔写出的正确解法，还细心标出解题时所需的关键知识点，并附上在课本上的页码。

    闻也心中忍不住腹诽，季长临这智商高是高，可惜是个恋爱脑。

    然而，他的脸上却明显愉悦了几分。

    季长临看在眼里，眼里含着笑意，伸手捏他稍微rourou的耳垂，小声说：“回去吧。”

    “嗯。”闻也歪过头，救出那个被他蹂躏的部位。

    心中不自主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感，对这副过于敏感的身体。

    季长临拇指和食指遗憾地互相搓动了几下，似乎想留住那柔软的触感。

    漆黑的夜幕下，校园被笼罩在一片寂静中。昏黄的路灯投下微弱的光芒，照亮通往校门的宽广大道上，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同行。

    季长临侧头看着闻也，他的侧脸被柔和的暖光衬托得更加立体，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层光影。他轻声说道：“明天是不是最后一次了，我陪你去。”

    等了一会，男生才回：“嗯，你不嫌无聊就来。”

    季长临立即接道：“不会无聊。”垂在身侧蠢蠢欲动的手终于握住旁边的手。

    闻也任由他牵着，没有挣扎。

    季长临rou眼可见的高兴起来，“那以后兼职的时间都可以用来学习了，跟我考同一所学校好不好？”他顿了顿，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那之后你的生活费够不够？如果……”

    交握住的手被人用力地扯了一下，打断他的后续之言。

    季长临几乎秒懂他的意思，对方从始至终不愿接受他的好意让他不甘，同时夹杂了一丝难以忽略的焦躁。

    理智上，他理解并且尊重对方，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这方面他一直做得很好；但情感上，却希望对方信任他、全身心依赖他，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能解决，只要对方能安安心心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季长临脸色阴沉，冷峻的五官在黑暗里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

    走了一会儿，后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闻也被迫停下来。他回头看去，季长临站在原地，周围的光线昏暗，微乱的碎发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

    闻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以为他对刚才的拒绝生气了，心里滑过一缕暖流。

    他退后两步，快速扫了一眼路过的一些学生，压低声音说：“我生活费够的，这两年兼职的钱我都有攒着。”他平时不太习惯向人解释，所以脸色有些不自然，担心季长临不相信他的话。敛了语气，继续说：“况且每个月家里都会给我转一笔钱，至少在毕业前是不缺的。”

    只是在说到家里两个字时，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甚至有着淡淡的冷意。

    季长临第一次听到他提家里，松了口气，一时没注意到其中的不对劲，“那之后别去兼职了，要好好学习。”他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心疼，听起来有点沉闷，“要考好，上同一所大学。”

    他的关心，闻也并不反感，心中些许动容。没人关心他的学习，甚至他自己维持成绩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考到外地，逃离这座城市，越远越好。

    但他还是实事求是地说：“你那逆天分数，别给我画饼。”

    季长临嘴角扬起，眉宇间泛着自信的神采，“有我呢，而且你基础不差，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来得及，不许妄自菲薄。”

    闻也笑了笑，没有反驳。

    两人走出校门，闻也拒绝了季长临要送他回去的提议。

    闻也回到租的房子，边往身上涂沐浴露边琢磨，既然不打算再兼职了，要不要把房子退了，再跟学校申请住宿。

    他的头发很短，象征性地用干毛巾擦了一下，然后钻进被窝。

    准备按照明天与季长临约好的时间设置闹钟，却注意到提醒里有两个未接来电和几条新短信，都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

    闻也直接点击查看，信息内容跳了出来。

    ‘死要饭的，你那短命鬼父母把你接走了？不接电话。’

    ‘周天晚上，我奶奶七十大寿，你也回来。’

    ‘对了，到时候可别走正门。来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沾了你的晦气，你就下去一家团聚吧。’

    黑暗的室内，被窝里的一角，亮起的屏幕，那双能够折射荧光的眼睛，由黑变为明亮的琥珀色，通透如琉璃。

    尽管面对如此恶毒的言语，他依然保持平静，内心毫无波澜，好似与他无关。

    他熟练地cao作，一条一条地删掉，然后返回主界面，再清除那条陌生来电的记录，最后将手机息屏，随手一扔。

    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床上的某个角落。

    闻也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无声地翻了个身，侧躺着，空气静默了几秒，然后从被窝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夜色透过纱窗，隐约可见床上被子的上一半隆起一个大包，下方则平平整整。

    明明是一个将近一米九的成年人，却只占据了如同未成年小孩一样的空间。

    房间重新变回安静，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摸索着向后延伸，直到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外壳。

    手机被重新解锁，闻也查了一下银行卡里的余额，又去某宝看了一眼，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准备重新扔掉手机的手一顿，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最终停在一个聊天页面上。

    他重新埋进被子里，看着一小时之前对面发过来的消息。

    季长临：小也晚安，早点睡。

    季长临：明天见。

    季长临：[猫咪蹭蹭.jpg]

    闻也在屏幕上敲击了几下，本来打算点击发送键的手在看到上方的时间时突然停住，转而将输入框里的“晚安”逐一删除。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翻看着上面的聊天记录。两人之间的对话并不多，内容也很平淡，几乎都是左边在问问题，右边偶尔回应一两句。

    闻也却越看越安心，聒噪的情绪逐渐平稳，睡意袭来，他就这样捧着手机睡着了。

    手机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屏幕上的光芒逐渐暗淡，房间里又重回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