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冲动 (第1/1页)

    “对不起，我来晚了。”

    穿着羊绒大衣的omega从街口下车，七拐八拐钻进一家连锁咖啡店，然后扯掉围巾，抹了一把鼻尖上的细汗。

    桌子对面的alpha靠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翻看杂志，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坐直身体放下二郎腿，合上杂志放在桌角。

    “不要紧。喝点什么？”

    灰蓝瞳孔自会给人制造一种疏离感，像山巅经年不化的积雪，面无表情的样子很不好亲近。

    “额，”苏木别开视线，“抹茶拿铁。”

    尹席去柜台点单的时候，苏木突然觉得自己蠢爆了。

    大约是因为程斯皓最近跟尹席借飞机，让他想起了苏木这号人。毕竟替他亲表哥收拾过年初留下的烂摊子，毕竟用他的名誉作保把一个学渣塞进了大牛的科研组，问候一声“最近怎么样”合情合理。

    是苏木自己乱了分寸，病急乱投医，随口一说“我们可不可以聊聊”，人还当真有时间。

    尹席把温热的抹茶拿铁放在苏木面前，而自己点的是一杯冰美式：“想跟我聊什么？”

    “我……”苏木眼神漂移了几秒，偶然注意到尹席胸口的小白花，“你有亲人去世了吗？”

    尹席疑惑地歪头。

    苏木在自己胸口同一位置指指。

    尹席恍然反应过来，从庄重肃穆的西装上摘掉白花扔在地上，锃亮的鞋尖随之落下，不屑地碾了碾，不合身份的粗鄙之举仿佛碾的是一口浓痰。

    “对不起，我疏忽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嗯没事，”苏木两手拜在桌上，食指和拇指局促地抠着指甲，“你不会把我今天的话告诉程斯皓吧？”

    尹席默了一会：“不会。”

    苏木鼓起勇气直切正题：“你知道程斯皓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尹席又顿了几秒：“我不清楚。”

    苏木追问：“那他喜欢过什么样的人？”

    尹席摇头：“我真的不清楚，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他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苏木垮下肩膀，嘴里强作挣扎：“我喜欢他，我想知道他怎么样才会喜欢我。”

    这话挺可笑的。

    放在十七八岁的年纪会正常很多，但也仅限于好朋友之间帮忙出谋划策，吸引某个暗恋对象的注意。

    找个alpha问建议很离谱，找个跟自己不熟的alpha更离谱。要是席星袖在的话，他大概很有想法，但是苏木好多天没联系上他了。

    “我很遗憾，”尹席十指交叉放在腿上，“我们有冲动去爱一个人，不是因为那个人明确符合自己的择偶标准，而是在认识那个人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我喜欢他’，自此喜欢才被具像化。”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第一印象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何况包养金丝雀是程斯皓经久的习惯，不结婚不生子，用钱维系令他满意的性关系，早就成了他的舒适区，硬撮讨人嫌。

    苏木失望地垂下脑袋：“你说得对。如果那时候碰到的人不是他，我宁可在俱乐部里继续给人倒酒，被咸猪手揩油，也不跟别人走。

    “但是我最近总是在想，他让我跟他走的时候，至少说这话的时候，是有一点喜欢的吧。”

    尹席就着吸管嘬了一口冰美式，给自己拖延思考时间。

    以一个老朋友的认知兼同性对同性了解来形容，程斯皓那一瞬间的喜欢，跟在宠物店里看到了漂亮小奶猫没有多大区别。

    可能有一瞬间心里软软的，萌生了带它回家的冲动。但是倘若这只猫已经被别人预定了，或者价格不合适，那也绝不会因此辗转难眠，最多一顿饭的功夫就抛诸脑后了。

    简而言之，苏木把程斯皓的冲动当作救赎，程斯皓却有无数他这样的备选。

    愿者上钩，不是双向奔赴。

    “是，”实话很残忍，尹席不能不给一个怀着孕的omega留足体面，“如果你很珍视那一点点的喜欢……”

    苏木眼里瞬间有了光：“我要怎么做？”

    “就尽可能地把握它。我们跟一个人深交，每时每刻都在交换价值，帮助彼此，护佑彼此，并且从对方身上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财富、权势、机遇，当然，还有情绪，品质，成就感，家和爱。

    “要是对方吝啬爱情，那就把他愿意提供的东西最大化。”尹席越过苏木的肩头，朝咖啡店的玻璃墙外望去，“如果程斯皓不认识我，只要你开口，他也会因为那点喜欢，倾尽全力送你回学校读书，让你堂堂正正在社会上立足的。”

    苏木顺着尹席的视线回头，咖啡店外站着一个牵着孩子的omega。

    那个孩子苏木见过一回，她穿成一个胖滚滚的球，百无聊赖地抱着omega的腿转圈圈，转晕了就摇摇晃晃东倒西歪，被omega提起来抱在怀里。

    “是我先生。”尹席说。

    苏木朝尹席瞥去一眼，他的眼角弯了，冰雪在灰蓝瞳孔里融化，嘴角还有不明显的上扬。他不自觉地检索记忆，检索程斯皓是否呈现过这样的状态。

    “苏先生。”尹席提醒他。

    苏木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耽误你时间了。”

    “没有。”他的状态和刚见面那会儿云泥之别，苏木甚至在他的口吻里品出了一点不属于他的溺爱，“还有其他想要问我的吗？”

    苏木摇摇头。

    “那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安排人送你回家。”尹席说。

    “不用，”苏木心虚地拒绝，“我让司机在街口等我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尹席站起来，苏木确信他脚下已经生风了，走之前却还冷不丁关照一句，“你选的沈教授为人严厉，性格古板，但是学术严谨，业内有口皆碑，加入他的课题组之前，记得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