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 (第1/1页)

    “辰安，你愿意与我天涯与共么？”

    当心爱之人满目眷恋道出深重的期盼之词，谷辰安察觉到自己的心就此易主，投降了去。她那之后满心喜悦与期待，携手她转身而去，见一杀一毫不手软。

    营地里的卒子都是忠于塔库或莫邪的。那些稍有怨言与不满之人泥下销骨。万俟珂以逃亡公主的名义总算能大大方方将这群帮凶手刃一二。只是她记挂着两件事，她在谷辰安身边极力劝说出逃最为要紧，切忌耽搁时间，而她心里放心不下的是，是迟迟未现真身的“月”，唯恐此人反叛，万俟珂为诱此人露面精心上演一出落魄公主逃亡记。为主谷辰安面前表演逼真，她事先并未对谁言明，故而谷辰安携手她加之黛莉三人逃出营地之前，与追赶而来的“星”“夜”及其手下狭路相逢。

    “辰安，莫邪心腹追来，她恐怕将要赶来，不要恋战。”万俟珂说给谷辰安的话使得对面二位属下微怔，二人对个狐疑眼神，配合少主将戏演下去，驱使麾下的爪牙冲锋陷阵。

    谷辰安连连击杀，她的“枪”被敌人鲜血染红多半。万俟珂将她拦住，将她拽回黛莉赶来的马车上。

    黛莉含辛茹苦赶车努力维持自己逃亡心情的惊恐深情，而她心心念念的少主坐在温暖车厢里盘算着如何让她短暂离去给二人时机以自白。

    这机会是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赏的。

    “少主，风雪太大，招白灾了！”

    “寻个低洼处避避风吧。”

    草原冬日的风雪彪悍，瞧漫天阴云与怒吼的风，这天气如何能一时避得过，只是少主如此吩咐必然有考量，黛莉但凭吩咐勒马停车。停车之后，她家少主对她讲，要她等候在原地，她们二人去寻出路。

    雪原深深，风雪封路，何来的出路？黛莉茫然眨眨眼，轻声劝万俟珂主动提议离开。

    “我二人一路，能互相照顾。你留在原地，在我二人脚步被新雪遮掩之前，若不曾归来，须得你去寻我们。”

    万俟珂为创造机会与谷辰安独处顾不得以身犯险在风雪日步入草原腹地。

    万俟珂步子轻松，鲜卑有她的心腹在，废人塔库与受缚之人莫邪再有本事也翻不起滔天巨浪。寒风如刃剐疼脸颊，她亦然笑得舒心，只当自己与谷辰安寻常天散步。

    她不由得肖想她们未来茶余饭后闲步的日子，而与她牵手不放的谷辰安却是实在焦急着。“雪天里你们若被困草原来不及归家当如何取暖过夜？”

    “若是牧羊人遭白灾，自然是杀羊生食，若是寻常赶路人，对自己的牛马或许不舍，若有人同行，短时互相依偎，一日之后相互算计，你死我活……”

    万俟珂说来平常但眼神冷酷，谷辰安设想，若是旅人迷失在茫茫雪原中，不见天日不辨方向，身处绝境做些极端之事并不见怪。她们出战西夏曾被困峡谷，那时为活着，咬破自己皮rou饮血，若那次援兵迟迟不来，困境难解，恐怕也将面临炼狱惨景……

    “我绝不容许任何人伤你分毫。”万俟珂贵为王女，经历比她战场见闻更加残酷许多，谷辰安对她心生更多疼惜，不禁将人前行的步子按捺，拉回怀抱里与之紧紧相拥。

    她的表白到来得令人猝不及防，万俟珂喜出望外，眉目飞扬，颇有些得意忘形，只是一声长空的鹰啼将她嘴角的笑意束缚住。

    ——又是夜枭传信来。约定之期，夜枭定然赶到了万俟部，看到了营地无主之乱象。万俟珂并不想浪费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权作不闻不知。

    万俟珂回抱着她，将双臂挂在她后腰彼此扣紧，轻声道：“辰安，我今后绝不会辜负你心意。”再不会欺瞒你分毫。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雪原下定有草种草根，”谷辰安与万俟珂互通情愫，心中更急，不想心上人更多挨冻受苦，她急着屈身，试图取下自己腰上冻实的细鞭，不成，便情急用双手拨开身下的一片雪。

    “辰安……”谷辰安的慌忙另万俟珂心乱，她恼恨自己一再试探错过与谷辰安表明心迹的时机，甚至任性至此，令谷辰安如此煎熬难过……见此，她自己亦然煎熬难过。

    “辰安，不要找了！”万俟珂轻轻一拢便将谷辰安拉扯个踉跄。她觉察不对，情急打量谷辰安前后上下，才注意到其背后一道血痕将灰色棉袍染做锈红。

    是鞭伤。万俟珂心里闪过莫邪的影子，紧紧咬牙。

    “我无事。我们总要逃出去，总有法子逃出去的。”谷辰安跌在怀里仍逞强要起。万俟珂搂住她不肯罢手，鼻腔发酸几欲落泪。她甚少哭，只因眼泪是最没用的见证，见证她摩敦离世，见证她阿耶惨死……她无法再承受心爱人伤重。万俟珂将谷辰安手臂捞上肩膀，搀她起身。

    风雪迎面脚印难辨。幸好还有夜枭留给她的那只鹰。

    万俟珂吹了口哨，随即鹰啸长空。有它带路，万俟珂循声分辨方向。

    谷辰安已然有些脱力，她有伤口，感觉身上一片寒凉刺骨，头重脚轻。

    她还有话要说，她想说她可以留在原地等万俟珂与黛莉来救，但是又舍不得万俟珂独自前行遭受风雪或歧途……可她身子一软，跌跪在地。万俟珂屈身予她支撑。

    背后很疼，身上很冷，只有万俟珂焦急呼喊她名字时喷洒在脸上的呼吸是热的，谷辰安想抬手，手冻僵了不听使唤，她只能将惦记的一一说出来：“阿珂，雪原不大，我们定能走出去……”

    “我还想带你去太原府，去燕京，回我家里……”谷辰安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也不知伏州她们如何了……我没能向师父复命……我、想带你回去见师娘和阿姊。”

    “我，想共你余生。”脸颊早已被风吹得麻木，眼窝里涌出的泪即刻被冰封在通红的脸颊上。谷辰安想为万俟珂擦眼泪，心急于自己做不到。她身子一顷，跌在万俟珂怀里。

    雪片散乱，满天纷飞。

    牙关打颤，多说话便失温更快，万俟珂将谷辰安拥紧在胸前，轻轻蹭她的脸，毫无触感，万俟珂不甘心，以冻红的手捧起她脸，轻轻地触了触她唇角。

    “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我多想如你所愿随你回去啊……”她的呢喃即刻被狂风搅散。

    风雪声似乎传来了鹰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