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第1/1页)

    山鬼听罢并无同情，冷冷道：“你们取阳补阴已有数日，究竟何时取走它”

    “这两日应是可以。公子与我为同族，何以与人同住”

    “与你何干”，山鬼无意与她周旋，正思虑要她将此人神绪释放，不想忽觉后脊一僵，有不速之客站在院门外。

    季向秋一惊，无措地站起：“想是来追我夫妻二人”

    山鬼蹙眉，刚到院中要看究竟哪人来此抓鬼行道，不想忽有绿蔓从门下伸进来，聚结成形，从藤蔓中现出个男人。

    山鬼上下打量来人——身长形瘦，剑眉星目。寒雨尽数从他身边侧过，滴雨不沾。山鬼似有恍然大悟，眼藏嘲意：“原是由大人。不知由大人擅闯民居是为哪般？”

    由冷眼看他，连言语都带几分寒意：“我与你素不相识，莫要拦我”，说着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后半掩的房门。

    “到底是由大人薄情，说什么素不相识”，山鬼哼笑，“你与梁相合害人可是至今难忘”。况且他怎会忘记险被他吞噬的苦。

    由只是扫视他一眼，一言不发——他奉命不时在山野荒原驱杀不入轮回的鬼，素来独行又无情世纠缠，哪里知他是谁。

    不过想了半会儿忽然心底一沉，敛容问：“言叶大人说此地有一人与鬼同住，要我忽视不理，可是你？”

    “我不知所言是谁，倒是由大人难不成也将jiejie梁忘却？”

    本是嘲笑试探，不想他神情毫无波澜，不冷不淡，同时并无闲意回话：“莫拦我奉命行事”

    山鬼冷哼，见他擦身越过当即握住他肩，笑道：“由大人擅闯民宅就不怕受律法惩处”

    说罢不想身后袭来藤蔓，逼他退至旁侧。

    山鬼眉心蹙紧，刚要提掌运力向他不想见他身形停顿，转身看他一眼。由并不做声，只冷漠地如来时化藤离去。

    山鬼心底一沉，不解其意，同时意识到什么地往房中去，果真见屋窗大开，后门半掩，空无一人。

    男人捂着腹部焦急地跑，不时往身后看，同时念念有词：“莫要心急出世，我还想再见你爹一面”。他知口中在出言念叨，只是神绪飘忽，理不清究竟何意。

    身后无人追赶却仍提心吊胆，也不管要去何处地寻径便入，见路就走。冬雨渗入衣中分外寒冷，不觉间全身僵麻，双腿作颤，直至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过了半会儿他才茫然睁眼。勉强坐起后见自己倒在山脚下，冬雨不尽，发散体湿，衣裳携泥，不禁惊讶万分，难以言语。抬眼望四下无人，只好颤颤巍巍往旁处废旧茅屋避雨。

    只是刚走至檐下顿觉腹中作痛，犹有钝刀割锯，万石掏洗，疼得他两腿虚颤，面色苍白，冷汗直冒，躺在地上两手紧抓泥中沙石，呻吟不断。

    心绪颤乱如麻，勉强一番才从疼痛失神中抽回神志，暗想莫非要开阴产子。只是他并非女子，难不成是破肚而出。

    “呃——”

    季向秋深吸口气，只一瞬忽觉全身气力和感觉都从体内剥离，连镶入沙泥的指尖刺疼都渐有麻木。

    失去意识之际忽见谁人向他走来，还未看清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不知何时，他再睁眼惊见身前蹲着一人，惊愕地坐起之际恰巧见他将手从他胸前离开。

    “你……”回神间惊觉腹前平缓，下意识地问：“可是你将它取走？”

    他记得这人。

    由平静地看他，目无波澜：“我追及到此便不曾见有除你外之物”

    季向秋心底一沉，再摸腹前确是空落无物。先前剧痛历历在目，眼下却寻不到一丝踪影。迟疑间见天有作晴，于是试探地问：“不知你在此作甚？”他自己又因何出现在这山脚下。

    思忖间忽然一愣，挑眉问：“……难不成由大人是追我至此？”

    由并不应答，神情仍静，言语冷漠：“你认得我”

    “自是认得”

    “我却不记得你，方才有一鬼说我有个jiejie”

    季向秋狐疑地看他，见他着实不知便将他与jiejie梁细养村人以取精魂护胎一事简而告之。

    由听罢却无情绪波动，只道：“原来如此”

    “难不成你所受责罚便是忘情脱爱”

    由并不思考其中真意也不依言回答，只平静地站起身，抬眼望四下风动，眼底含冷藏锋。男人忽然道：“莫辜负言叶大人与你的生机”

    “……此话何意？”

    由转身看他：“着花者皆为早死之人”，说罢将手伸向他，随之竟穿越肤rou直逼皮下心脏。

    季向秋瞳孔一紧，奈何四肢如铁，动弹不得。

    由紧盯他胸前起伏，不冷不淡地接道：“言叶大人所与之物本可保你一世安宁，只可惜你与鬼亲近，泄露生机。此物与死人可入阳复生，与鬼物也是修术增法的妙物”

    说着忽然眼露凶光：“与其遭鬼分食不如替大人取回此物”

    季向秋还未明白他话中意，顿觉眼前忽暗，头晕目眩，同时心脏发紧，如被掌心钳住，乃至胸口阵阵闷痛，难以喘息。惊诧间冷汗布身，全身僵硬，只是正束手无策间又见他双目忽静，松手抽出。

    “也罢，只看你造化如何”

    说罢转身离去，只几步便化藤深入泥地，不见踪影。

    山间清冷幽静，足下泥泞，有雨从檐下滴入头顶。男人深吸口气，久久不能回神。

    季向秋看眼天际阴沉，伸手摸被由穿过的心口，这才觉到全身湿冷般打个寒颤，同时四肢生软，瘫倒在地。

    正生无奈，忽觉身子一重，被人从后挽腿环腰抱起。来人胸膛宽厚，孔武有力，只是碰过手腕的掌格外冰冷。

    季向秋闭上眼，忽然笑问：“山鬼大人怎有闲心来此观游”

    山鬼哼笑：“无他，只因有一家属不见踪影，想冬日天寒路滑，多有不便，早些寻他归家才是”

    季向秋敛起笑意：“你早知当初百乱所要何物？”难怪要执意与他为伴。“前几日的鬼胎也因此着身于我？”

    山鬼却笑，并不否认他方才躲藏将由所言全数听入，同时不以为然道：“我一介野鬼如何得知，当初跟着你也不过见你独身自居，心善易欺，至于鬼胎也只阴差阳错借身生长，如今早被生父取走”。至于详情细节他实属懒有解释，更何况本就是有意要他增长记性，看他可还敢醉倒在野外。

    “大夫，你是怕我加害？”

    季向秋笑道：“道长说你尚能还阳，我如何不这般想”

    山鬼眉毛一挑，半真半假：“那日后相伴时大夫当小心提防，以免我假借黎跃趁虚而入”

    “黎跃……”季向秋忽然垂眸轻念，似有暗想他所言画面。

    “山鬼”，思忖间抬头看他，眼底含笑，认真地问：“我现今是何表情？”

    山鬼看他一眼，哼笑道：“想和黎跃缠绵交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