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赴死 (第1/1页)

    第三十八章赴死

    住院几天浪费了所有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和孟森约定出发的日子，洛青芜提前一天出院回家收拾行李。

    出国要用的东西并不多，夏天的衣服都很轻薄，一只旅行箱足够。

    洛青芜收拾的时候家政阿姨在外面探出头来，说有人送了护照过来，要求务必交到他手里。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孟森让人送来的，洛青芜接过，随手放在了一边。

    他现在没有心情看护照，准确的说，是不敢看。

    护照也好，机票也好，每一个证件都像是他的死亡通知单，提醒着他这是怎样一场危险的旅行。

    洛青芜深呼吸一口气，低头看没有装满的旅行箱，想了想，还是走进陆云起的卧室，找了件衬衫塞进了旅行箱最下面。

    他都要死了，拿件衣服又怎么了。

    旅行箱被关上的一刻，洛青芜陷入了无尽的空虚之中，住院的几天里他想过各种离开后让陆云起怀念自己的方法，可是无论哪种实施起来都很麻烦，哪种都会惹得陆云起不高兴。

    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洛青芜不想再给陆云起留下个坏印象。

    家政阿姨傍晚跟他告别离开，房子里彻底安静，夜幕笼罩了整座城市，洛青芜蜷缩起双腿坐在沙发的角落里，静静等待夜色到来。

    直到黑暗将他全部吞噬，他才恍然反应过来，眨眨茫然的双眼，跳下沙发，踮着脚尖跑到墙边，摸索着打开了房子里所有的灯。

    他怕黑，也怕黑暗里不知从哪里伸出的手。

    光亮起的一刻，洛青芜的眼睛被明亮的光线猛地一刺，逼得他不得不用力揉揉眼睛，缓了好久才适应这样的灯光。

    这夜，洛青芜等了很久很久，半夜他从噩梦中惊醒，身边空无一人，他又怀揣着失望抱紧自己，沉沉睡去，如此反复。

    晨曦透过落地窗洒满客厅，耀眼的阳光落在洛青芜身上，晒得他身周暖烘烘的，他从臂弯里抬起头，茫然的歪头看向窗外。

    新的一天开始了，属于他的时间结束了。

    洛青芜穿好昨晚准备的衣服，站在镜子前给自己一个无力的笑容。

    脖子上手臂上的施暴痕迹还在，青青紫紫的，就算擦了药膏这么短的时间也无法消退，洛青芜也没心情用遮瑕膏去掩盖，生死都无法顾及的时刻，这副皮囊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了。

    洛青芜对这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很有感情，这里是他唯一的避难所，只有在这个“家”的小房间里，他能一觉睡到天亮，不用担心被半夜被人cao醒，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把冷水泼在他的床上。

    幸运的话，早上还能和喜欢的人共进早餐。

    洛青芜从卧室走出来，路过陆云起卧室前，他取出了自己的结婚戒指，把它和提前签好字的那张纸放在一个信封里。

    握着陆云起卧室门把手的手指是颤抖的，这里陆云起警告过不允许他进入的“禁地”，洛青芜只想在最后任性一次。

    卧室里干净得有些冷清，复古的色调和装潢并没有给整个房间带来一丝暖意，洛青芜握着信封，在卧室里扫视一周，没有发现适合存放这只信封的位置，他犹豫了一会，纠结要不要去邮局托人寄一封定时信。

    正在他思索时，目光划过桌上的照片。

    照片里两名穿学士服，怀抱毕业证和铃兰花束的男孩对镜头笑得合不拢嘴，他们身体靠得很近，亲昵的氛围和陆云起眼中的爱意几乎从照片里溢出来，看得洛青芜鼻子发酸。

    那是陆云起和孟梵的纪念照，拍照的，是洛青芜。

    就是它了。

    洛青芜迅速整理好酸涩的心情，取过相框，轻松将它打开，信封不大不小，正好塞进照片的后面。

    把相框重新摆回原位，洛青芜也随之松了口气。

    办完这件事，他轻手轻脚走出陆云起的卧室，来到厨房，挽起衣袖开始做给陆云起的最后一顿饭。

    吃或者不吃，都是陆云起的选择，洛青芜只想做完自己想做的。

    他知道陆云起不爱吃甜的，偏好辣口，就在网上学了几道川菜，他选了自己拿手的做，虽然过程中把自己呛得眼泪哗哗流，但好在最后成品不错，色香味俱全，闻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开。

    洛青芜边做边祈祷着陆云起能早点回家，至少在这些菜变质之前回来，还能尝一尝，没准会想起有自己这么个人，能察觉自己的失踪。

    洛青芜想着，擦拭流理台的动作慢了下来。

    陆云起巴不得永远看不到自己，即使某天想起，也不会刻意寻找吧，他只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那个讨人厌的贱货终于不再缠着自己了。

    洛青芜垂下头，心中的酸涩胀痛最终还是化作了泪水涌出眼眶，一颗一颗砸在大理石桌面。

    洛青芜吸吸鼻子，手忙脚乱的擦着，可似乎越想擦干净，泪就越止不住。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他也想活着，像孟森那样肆无忌惮，像孟梵那样被所有人宠在手心，像陆云起那样意气风发，甚至像洛言海那样唯唯诺诺也无所谓。

    可种种嫉妒怨怼，说到底不过是羡慕。

    洛青芜想，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太多，太贪心，才落得现在这样狼狈的下场——连哭都没人倾听，只能跟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躲在这里，小声呜咽。

    拖着行李走出小区，提前叫好的车已经等在门口，司机大哥看他一个人红着眼眶，拖着旅行箱，又穿得单薄，赶忙下车帮他打开了后备箱。

    去往机场的路上，健谈的司机大哥说起他那生病的老婆，期中考考第一的女儿，理不清的邻里关系，还有城东新开的游乐场，洛青芜静静听着，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他庆幸能遇到这样的司机，让他无暇去想接下来要面对的人和事。

    但路总有终点，看到机场指示牌的一刻，洛青芜有些恍惚，他双手攥紧了手指，极力抑制着恐惧。

    “是……不想去吗？”司机忽然停下了话题，试探着问。

    洛青芜摇摇头，努力撑出一张笑脸，矢口否认：“当然不是。”

    司机大哥撇撇嘴，“嘶”了一声，“反正我觉得不想去就不想，干嘛这么逼自己，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洛青芜刚想说什么，他手机一震，垂眸，看到屏幕上的“孟森”二字，脸色又白了白。

    “把我放在前面那里就好。”虽然有些愧疚，洛青芜看完消息还是打断了司机大哥的话，随便指了个位置，让司机停在路边。

    司机大哥帮他把旅行箱搬下来，离开前要下车窗对洛青芜露出一个憨厚的笑，他指指嘴巴，“多笑笑，对身体好。”

    洛青芜抿抿唇，终于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

    随着司机大哥的车慢慢移动，洛青芜唇角的弧度还没来得及落下，一个神情阴鸷的人影慢慢从车道对面显露出来。

    洛青芜看清那人的脸后，嘴角僵住，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