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最爱重的奴才和那双精致的虎头靴 (第1/1页)

    第五章

    半个月过去了，清和的伤好了个五五六六，身上的伤口结了痂就要开始干活。

    打扫无人居住的宫殿不繁琐，也不需要费脑筋应付主子，很是清闲，但也没什么前途。

    清和忍不住对小太子的思念，每天都要去正殿那边的假山走走，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远远见上半眼。

    他藏得很好，连着去了好几日也没有被人发现，或者被人发现了，但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没有宫人主动去告发罢了。

    小太子身体刚好，许是贵妃娘娘下了命令，每天都要去园子里走上一走，晒晒太阳，活动活动筋骨。这才让清和的相思之苦可以缓解一二，日日都有几炷香的时间都能看见朝思暮想的小身影。

    今日的小太子来的比平时稍晚，脸上也没个笑模样，穿着橙黄色的外褂，噔噔噔往前走，小小的身影经常就被树丛遮住了。清和隔着假山的空隙，目不转睛的看着。

    往日总是有一大群宫人围着护着，今日小太子身边却只有顺子一个人，低眉顺眼的在身后跟着。清和不由暗骂，小太子明显兴致不高，也不知晓安慰一二，只像个木鱼一般，恨不得自己走上前去，把小太子抱在怀里一阵揉捏安慰。

    若是他在，怎会让孩子这般不开心，再是难过，吃会儿奶再挠挠背亲亲小脸，也是好了的。

    似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顺子开始和小太子搭话，脸上一会儿是谄媚的笑，一会儿是不得说什么好的愁，只小太子总也不理，埋头往前走跟完成任务似得。

    清和看着一边埋怨着这奴才不顶用，哄不好他的小宝贝，一边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喜，他的孩子果真离不得他。

    待两人走到一个亭子旁，小太子进去歇了，这时天空中也下起了小雨，顺子连忙知会远远跟着的小太监回去拿伞。一边跪下给小太子禀报一边轻轻给揉着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太子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还笑着应和了几句。

    等小宫女拿伞回来，更是让顺子抱着回了寝殿。自出生以来，这位主子便挑剔的紧，几乎不要清和与贵妃娘娘以外的人抱。路稍远些更是不愿意累着清和，只坐轿撵，实在是宫规不许，不然恨不得让清和抱着他二人同坐。

    但这项他曾今以为是依恋与爱重的行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主子的恩典。

    清和远远的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最爱重的奴才”终究也只是个奴才，时间久了便多的是替代品。

    雨水打在脸上，一巴掌一巴掌扇醒他。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肖想储君独一份的爱意，一个下贱的奴才也敢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梦。

    偷过来的东西到了时限就要还回去，小偷怎么配占有一辈子。

    脸上都是水，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许是都有罢。

    第二天打扫假山的小太监来了，看着落了一地花瓣暗骂一声，又见一株水仙上沾着点点血迹，心下骇然，不再言语。

    清和一去便没有回来，刚开始小太子还沉住气，并不如何过问，随着时间推移，情绪一日日低落。

    身边伺候的奴才察觉小太子的低气压，日日都小心谨慎，生怕触了逆鳞。只想着这是储君，从小便是各方捧着的，有些气性很是正常，待储君继位，自有他们的好处。

    贴身伺候的顺子更是胆战心惊，连往日在皇帝身边伺候茶水也没有这么难捱，纵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过个几日也消了，小太子却是一日更比一日难伺候。往贵妃娘娘处回禀了几次，小太子也发现了他暗中打小报告，看他的眼神更是不善。

    他来到太子身边的时候，所有的老人都被打入了慎刑司，太子的脾性只能听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指点一二，剩下全靠摸索。甚至就连大宫女说的也不准确，小太子的很多行为在他看来都匪夷所思。

    宫女说小太子性格颇好，虽不爱搭理人但也从不故意折腾下人奴才，可他来了，小太子一日里能发五次脾气，茶杯一日一换。

    宫女说小太子白日爱吃爱动，夜里睡觉安稳，所以长得白白胖胖，可现在的小太子一夜要五次茶水，吃饭兴致缺缺，小脸都萧条了，贵妃娘娘喊他过去问了几次话。

    唯一和宫女说的沾边的便是小太子爱逛园子，但往常是二三日一逛，现在是一日早中晚要逛三次。逛园子也就罢了，总比发脾气好。

    这日他照常陪着小太子逛园子。

    一如既往的心情不好，今天还摒退了其他宫女太监，他是碍于贵妃娘娘命令，小太子不得不留。

    小太子就在前面迈着小短腿飞快的走，幸而人小腿也短，他弓着背跟在身后还很轻松。

    一直这么走下去也是不错的。

    可小太子突然哼了一声，小孩子哼哼原本是很可爱的，可这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他不高兴了不知多少人要遭殃。

    他是因为会察言观色，又能说会道，被皇帝身边的总领太监曲总管看上了，后来入了皇帝的眼，可这项本事在小太子这里仿佛失了灵，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做不了太子身边的得意人，他只能努努力当一个识趣的太监了。

    湖边的亭子是每天都要坐坐的，今天也不例外，只刚一坐下天上就飘起了雨，他跪着给小太子捏腿等着其他宫人送雨伞来。

    小太子看他的眼神十分怪异，一直盯着胸口看，他用余光扫了扫，也没有什么脏东西，又是一哼。

    主子的心思难猜，小主子的心思更难猜。

    给主人捏腿是不能看主人的脸的，他只控制着视线往下看，是一双褐色的小靴子，上面秀了只憨态可掬的小虎头。

    今天早上小太子指挥着宫人翻箱倒柜，从箱笼里找出了这双小靴子，伺候的宫人说破了嘴告诉他穿着会冷，而且已经有些小了穿着会挤脚，小太子也是一意孤行，再劝就要拖下去打板子。

    穿好后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他立刻知道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去贵妃娘娘那里多嘴。

    顺子的针线水平仅限于自己补补衣服，但也看得出这个小虎头是用了心的，绣工虽普通，样式确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很符合小孩子的审美与喜好。

    福至心灵，“太子殿下今日的这双鞋子，奴才看着真是好，小虎头绣的惟妙惟肖，比往常的都要好看。”

    小太子破天荒的回了话，看他的眼神满是赞许：“哼，你倒比那些宫人眼光好些。”

    又翘起脚自己看了几回，一边点着小脑袋，很有些得意。

    见这回夸对了地方，顺子赶紧往下接了几句，小太子心情越发好了。

    送伞的宫人也来了，小太子看着外面的雨水又看看脚上的鞋，立志要做主子身边第一识趣人的顺子赶紧主动上前表示可以抱着回去，小太子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只一路上身体都十分僵硬，双手背后，小腿往后踢，半分都不想挨在他的身上，就这么绷着回了寝宫。

    路途不远，可因着小太子的姿势，顺子是走了个满头大汗，小太子也是一到廊下就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

    “不用你伺候了，快去洗洗吧。”一脸嫌弃的眼神，仿佛那些汗已经熏到了他。

    乐得轻松，连忙退下。心里想着那双鞋不知是何许人做的，就凭这手艺，以后也可以飞黄腾达了。

    进了内殿的小太子盯着脚上的鞋看了会儿，刚刚的好心情转瞬即逝，对他的好也全是假的吧，就那么抛下了病中的他，他那么爱重他，那么依赖他，把他当做除了母妃外最亲近的人，却还是被搁在了一边，出宫一个多月了也迟迟不知道回来。

    茶杯又碎了一套，明天要开库房换一套新的，宫女麻木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