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乐谱 (第1/2页)

    杨意刷卡，按下21层。

    门刚刚准备合上又打开，有人按了按钮，挤了进来。

    “早啊杨意。”

    还是个熟人，是IPO业务部门的刘定晖。他们俩以前是大学同学，只不过他为了养家毕业后直接工作，刘定晖又去国外读了LLM。没想到兜兜转转回国后还是和他进了同一家所。他实习期原来也是跟的破产相关，只不过听说发生了什么龃龉，后来转去做IPO了。

    “你也早。”

    “怎么一大早脸色就这么差？工作不好做？”

    “那倒不是。是我自己的事情。”

    “女朋友？”

    “怎么可能，是我弟，他青春期。”

    “啊我记得他，他现在上高中了吗？”

    “对，开学高三。”

    “都高三了，日子过得真快啊。”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20层，刘定晖办公室在他们楼下。

    刘定晖朝他摆摆手，“我先走了啊，下次有空一起出去喝一杯。”

    “嗯，有机会就去。”

    杨意在电梯冰冷的播报声中想，日子过得真的很快。他弟以前只到他胸口那儿，发现他失眠会抱着枕头跑来跟他一起睡，昂着头说我会保护哥哥的。现在一眨眼比自己都高了，每天也捉摸不透在想什么。

    难道说真的是他还没有习惯角色的转变吗？

    “法院那边已经接受了宏通送过去的重整申请，过几天应该就会把裁定发下来。马上我们这边就要开始准备联系债权人了，宏通这个项目很艰巨，到底能不能成功，估计重点还要看荣达投资接下来的态度，后面可能还有的要谈。我们目前这段时间事情不多，主要是一些前期准备，管理人的办公室已经租好了。等公告发下来，我们就过去把账目理清楚。”

    “律所新招了几个实习生跟进，大概过几天就会跟大家见面。我把他们的简历和安排都发到群里了，如果有之前联系过想带的，再来找我协调。”

    “杨意，屈瑰乐跟你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你带他可以吗？…杨意？”

    杨意回过神，点点头：“可以，我马上来加他微信。”

    姚隽丽收回视线，转而去跟别人询问安排了。

    杨意点开群里的文件。

    名字叫屈瑰乐，男生，履历不错。不过他自己才工作三年多，就带实习生么。反正也是团队制，主要是跟着他顺便接触流程吧。

    他摁灭手机，会后再去联系吧。

    各种事情交待完毕，杨意起身准备回工位。

    “哎，杨意你等等。”身后传来姚隽丽的声音，她朝他招招手，“你今天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没出什么事情吧。”

    姚隽丽是破产部门的主任，半负责行政，是位四十多岁的成熟女律师，做事雷厉风行，但人很好，他在她手底下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她家庭和事业都抓得很好，有两个儿子。

    杨意原本并不想多提，但转念一想，偶尔还是得听听过来人的经验。于是就把杨思的事情讲了一讲，还简单解释了家里的情况。

    他刚上大学的时候，父母出车祸双双去世了。杨思比他小八岁，当时还在上小学。他还记得，当时他从外地匆匆赶回来，杨思一个人低头坐在派出所的塑料椅上，手里紧紧抱着书包，旁边的民警跟他讲话也不搭理。抬头看到他的时候，一下子扑过来，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他一路上都克制着没有流眼泪，直到抱着他的一瞬间，泪如雨下。

    万幸是他们家的经济状况还算可以，杨思不肯离开他，杨意就自己办理了监护人手续。他从宿舍里搬出来，在外面租了房子带杨思住，又给杨思办了转学手续。原本担心他不适应，但学校的老师都说他既爱学习性格又好，周围的小朋友都爱和他一起玩。

    比起因为面对风雨而变得冷硬的自己，父母离世的打击好像只是让他更依赖哥哥了，没有留下任何可见的阴霾痕迹。

    但是自从杨思上了高中以后，好像就忽然执着证明自己成长了一样，不仅不喜欢缠着他了，还热衷于划分自己的空间。在家里待着一定要锁门，还不许他随便进来。

    恰巧那个时候，也是杨意从实习期转到正式执业之后最忙碌的时候。他很少有时间跟杨思进行长时间的谈心，很多次刚想开口又被电话叫走。

    姚隽丽从怀里拿出一包烟，递给他一根。

    “要不要去露台抽一根？”

    “走。”

    这座城市如此繁华，傍晚夕阳的余晖在天边谢幕，赤色蒸腾着最后一点光热，投入沉寂的暮色。

    从高楼上往下看，凡人不过是寰宇不值一提的微尘，爱与恨都和无数人在无数时刻重复，还自以为举世无双。

    杨意熟练地吐出肺里的烟雾，他从前并不喜欢抽烟，但是工作后难免需要。久而久之，也成了一个放松的小爱好。

    “别的也就算了，他昨晚居然跟我说他不想上大学。我真是不明白他天天怎么想的。”

    “就为了这个，你高中的时候没抱怨过不想上学？”

    “可是……”

    他不知道怎么说，或许是灯光的渲染，那一刻杨思的神色显得很郑重，他没由来地笃定那并非玩笑，而是他的真心话。

    “听起来，你弟似乎只是正常的青春期而已，总不能指望一个小孩子七岁和十七岁的时候一样吧。”

    “真没事吗？”

    “那你希望有什么事？说你弟其实有很大的心理问题，但是为了不让哥哥担心，忍着不说？那我可帮不了你，这得看心理医生。”

    “我不是那个意思。”杨意叹了口气。

    “放宽心吧，我还羡慕你呢，你家弟弟真懂事，居然还会烧饭做家务。你不晓得我家那两个小子有多皮，天都能搞塌下来，我最怕的事情就是他们班主任打过来电话，说你家谁谁谁又打架了，谁谁谁又考不及格了，头都大。”

    “你要是真担心，有机会就多和他聊一聊。但事实说，比起你说的你弟以前乖得吓人的样子，现在倒还正常一点呢。”

    杨意低头看着指尖的火星明灭。烟灰燃到了最底端，手指轻轻一弹，就在风中粉身碎骨。

    “还有，我倒是觉得你自己心态也有一点小问题。”

    “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不过你是不是把心思太放在你弟身上了，今天一整天都不在状态，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以前我就注意到了，你刚过来实习的时候，每天报告都看不完，被合伙人骂成那样，还倔的要命，一定要接弟弟放学。”

    “他初中离家远，路上不安全。”

    “那现在高中挺近了吧。你啊，平时没事喊你出去聚个餐喝几杯你也不怎么愿意，不是工作就是回家，不觉得无聊吗？”

    “还好吧，而且要是喝醉了，难道还要让他照顾我吗？”

    “偶尔一次没什么的。我自己也基本上是放养派，我家那位也忙，我们偶尔带小孩出去玩一玩，顺便进行一些教育引导，剩下的都不怎么管，我家两个都住校呢。你绷得太紧了，自己心里好好调节调节，不然等到你弟离家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