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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亲 (第1/1页)

    林水村,余家。

    “满满,还在忙?”余满的母亲刘春华端了一些吃食过来,“别做的太晚了,不急的,离着定好的日子还小半月呢。”

    “娘,没事,我还不困,袖口这还剩一点,我绣完就睡。”

    “好,别累着了,”看着灯火下忙活嫁衣的小儿子,刘春华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叹了一口气,“虽说那黎家同我们这离得不是很远,但娘总是担心你,满满,若是以后在黎家受了委屈,可不许学那音哥儿瞒着家里,一定要跟娘说,娘能给你做主。”

    她实在是不能不担心,隔壁的音哥儿,她也是看着人从小长起来的,年前成的亲,却除了回门再没有回过娘家,等再次回来的时候,那样水灵的一个孩子,已经是面黄肌瘦,再找不到半点从前的样子了。

    回门时,她便觉出有些不对,那音哥儿的夫婿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但碍着人家的喜事,她也不好说这些无凭无据的话。

    哪知道音哥儿自嫁过去第一天就被人苛待了,偏他怕家里担心,那时瞒着人不肯说。

    刘春华为满满的亲事cao心了许久,她原来是看好西边的王家小儿子,但从音哥儿回来后,她彻底改了主意。

    音哥儿便是被那家里厉害的婆母折磨成这个样子的,那日夜里,她越是听着音哥儿的遭遇,心里就越是后怕,原先她想,这日子总归还是孩子小两口过的,就算有不好相与的家人也甚不打紧,如今亲眼看到了才知道厉害。

    这些天她把音哥儿逃回来的那个雨夜想了一遍又一遍,昨晚做梦时,那音哥儿的模样突然的就变换成了她家满满,那个梦至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若是真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她这个当娘的心也碎了。

    王家的孩子满满也见过,但说不上满意更说不上喜欢,原本满满是不愿意的,但她想着王家条件好,满满若是过去了,能有舒坦日子。

    她想让孩子过上好日子,竟全然忘了那王家管家的是在外是如何的名声。

    不说有厉害的婆母,就连那对哥嫂也绝非好脾性的。

    “放心吧娘,我不会受欺负的,川哥他……也是个好人。”

    刘春华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就因为他那时帮过你的那一回?好满满,人都是会变的,几年都过去了,他如今还是不是当时的性格,我们都摸不清楚,不可如此轻易的相信别人,总之,若是受了委屈就回家来,莫听那别人讲的哥儿嫁了人便是外人了,在娘这,你一直都是娘最疼的满满。”

    余满的眼眶有些湿润,为掩饰,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那时他不愿嫁去王家,选亲的时候,他便说出了那个自己记了许久的名字,但娘去了解过后,发现自黎询川的爹娘过世之后,黎家便分家了,他的哥嫂侵占了多数的财物,还把黎询川赶去了黎山村的最远处居住,是以娘连说了几个不可后,否定了这个选择。

    音哥儿回来那晚他也去了,他跟在娘身边,听了很久音哥儿的哭诉,所以知道他这一路有多凶险。

    平常这个季节,一月半月没雨都是正常的,然而没有雨,音哥儿便彻底没有能逃脱的机会,他只有借着雨势才能甩开婆家的人。

    音哥儿说,好在有这场雨,要不然,他便是断送在了那村子里也未可知。

    烛火很暗,显得音哥儿手臂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更是骇人。

    隔壁的灯火亮了一整夜,五更天,来查看情况的亲邻才唏嘘着陆陆续续回家。

    余满有些害怕了,害怕以后未知的生活。

    但娘比他更害怕,所以第二天,他在家里看到了被请来议亲的黎询川。

    “我知道的,娘,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也会常常回来看您。”

    刘春华心头酸的厉害,只又殷切重复道,“千万要记住娘说的话,别怕娘担心,娘也会经常去看你。”

    “好。”

    “娘如今才明白,条件不太好尚能有法子,可要是人的心是坏的,就没有办法了,嫁人靠着的原是这个人心。哎,娘希望你没有看错他。”

    余满把针线放在一旁,点了点头:“娘别太担心了。”

    “家里的事你都不用担心,娘给你的银两你都拿着,都是娘自己给你的,跟你大哥大嫂没关系。询川家里就他一个,娘倒是放心没有别的矛盾,就是听说他那哥嫂不是好相与的,若是他们上门找事,询川又进山去了,那能躲便躲着,躲不开也不必惧怕,你便说‘若是你们敢伤了我,我娘定会带着我大哥砸了你们家的房子’。”

    这绘声绘色的情景模拟让娘俩都笑出了声,余满点头道,“我记住了娘,您都说了多少遍了。”

    刘春华抹了一把泪:“娘担心你,便是说多少次都不够啊,对了,村里来上课的几个小子我都告诉他们家里了,如今教书先生少,黎山村那边应当也紧缺着,你到了那边再看,我们满满会读书会识字,是走到哪里都不会被人轻视了的。”

    “嗯,好。”

    刘春华又殷殷嘱咐了一些才离去,案上的蜡烛已经快燃尽了,余满躺在床上想自己的人生。

    他是个哥儿,娘只有他和大哥两个孩子,爹在他七岁时染上肺病过世了,那时他们家过的很是艰苦,他和哥哥都在隔壁村的先生家中读书,一屋子学童,就只有四个哥儿。

    即使是那样的日子,娘也没有说不送他去读书识字,娘一个人做着农活,又饲养兔子推去县里卖,直到他十岁时,娘在县里才有了更好的门路,自此县里的酒楼每月固定架着车来家里运兔子,他们的生活才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一晃七年过去了,他和哥哥都成了林水村的识字先生,村里的孩子便不再去路途遥远的隔壁村子,加之平时替人代笔写信,做些小活计也能补贴家用。

    这些事都是顺其自然的,十七年人生,弹指而过,如今他要面对的,是完全两眼一抹黑的未来。

    村子里同龄的哥儿早就议亲了,只娘疼他,舍不得匆匆了事,方才拖到今日。

    即便如此,余满还是很不安。

    他是哥儿里面幸运的一个,可以读书写字,还有母亲哥哥的疼爱,有底气,却还是害怕。

    未来,真是一件让人期待又惶恐的事。

    “希望没有选错。”

    夜色漆黑中,余满对自己说。

    黎山村,同样辗转难眠的黎询川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

    他很紧张。

    分家之后,他同哥嫂,同原来的黎家也就没了任何牵扯,就着他现在的情况,应当不会有人家愿意把孩子许配给他,他也没有成家的想法,是以他被媒人带去余家的时候是觉得不可思议的。

    正当他想,不可耽误余家的小哥儿之时,他看见了刚从房间出来的余满。

    那时候他想了又想自己所有的银两一共有多少,能不能给余满办一个隆重的婚事。

    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这两年进山打猎攒下来的钱他都没有花,他一个人住,需要的开销很少,拿出一半便可以置办一个妥当的婚礼,剩下的一半到时全数又可交给夫郎,日子过的不会太差。

    再有就是,那日他进山时仿佛看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县里的新上任的那位喜爱白狐,若能猎到,便又可添上一笔不小的进项。

    有狐狸出没,便不可能只有一只,若运气好,还可以打来给夫郎做上一件衣裳。

    虽他没想过不再一人过活的日子,但却隐隐有了很多的期待。

    这样漫无边际的想着想着,夜深了,两人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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