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门 (第1/1页)

    林遇很讨厌程安，所以不断找他的麻烦，但程安很能忍，再恶劣的玩笑都掀不起他面上的一丝波澜，林遇得不到想要的反应就让霸凌愈演愈烈，碰倒他的水杯、故意用球砸他，潜移默化地带头孤立他。程安逐渐成了班上的边缘人，戴着笨重的黑框眼镜，皮肤黝黑，总是独来独往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书呆子。

    只是这个书呆子并不笨，程安是班上的前几名，同学眼中孤僻的怪咖却是老师眼里的学霸香饽饽，这也是林遇讨厌他的一点，形容猥琐的一个人居然还有个这么亮眼的优点，仅仅不经意间扫过光荣榜上程安的名字都觉得扎眼。

    林遇偶然得知程安的mama是学校的宿管阿姨，他便饶有兴致地跟程安mama套起了近乎。林遇是个很圆滑的小孩，装起乖来天衣无缝，很快就和程安mama熟络起来，一个走读生，每次见到宿管阿姨都要亲切地打招呼，谁见了都觉得奇怪。林遇猜程安肯定注意到了。

    从程安mama嘴里林遇知道了很多程安家里的事，爸爸家暴，程安初中时父母才离异，好在程安很争气地考进了这所重点高中。班上开始流传程安的悲惨身世，林遇不经意地贴近程安，搭上他的肩膀。

    “哥们儿，听说你家里挺困难的啊，需不需要大家帮你什么。”

    一堆人闻言凑上来，安慰的话变了个调，全部尖锐刺耳地涌了出来。

    说着说着，又有人开始笑，笑声叽叽喳喳地传开，渐渐变成令人不适的取笑声，而浪潮中央包裹的，便是好心的林遇和他搂着的程安。

    上课铃打响，哄闹慢慢散开，刚刚的风暴中心——程安的课桌已经乱得一塌糊涂，好多张单薄的试卷资料被蹂躏得起了难看的褶皱，垒好的书本也七零八落地倒了。林遇满意地环视一圈，正准备抽走的手臂，却被程安一把拉住。

    黑框眼镜缓缓转动，书呆子那双黑黑的眼眸瞪向林遇。林遇第一次跟程安认真的对视，他才发觉此人眼神有说不出的犀利，好像根针刺向他。

    “好玩吗？”

    被程安莫名其妙这么一发问，林遇傻了，想抽身却摆脱不了程安钳住自己的手，他急得猛甩胳膊，另一只手反制着程安，教室越来越安静，老师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林遇额头冒出丝丝冷汗。

    怎么也挣脱不了，林遇慌得心脏直跳，一抬头，程安还是淡淡地看着他，让他更慌了。

    老师踏进教室的前一秒，程安突然放手了，林遇一个不稳撞开了教室后多余的椅子，刺耳的摩擦音让全班人聚焦于此。

    “不好意思老师。”林遇抚上胸口想努力压停过速的心跳，小跑着回到座位上才发觉自己竟腿软得打颤。

    林遇认识到程安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想捉弄他的心更甚。

    就像下意识地咬腮rou，撕倒刺，林遇想在程安身上找刺激，他不认为这是一种向下的欺压，而是一种寻乐。

    星期五放学跟同学打完球的林遇在洗手池冲凉时瞥见一晃闪进厕所里的程安，转身问路家演：“程安今天值日？”

    “好像是他，估计他现在还没走吧。”

    “是吗？刚还看到他妈在寝室楼下等他。”林遇冲路家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厕所。

    两人一对视就心照不宣地笑出了声。路家演两步并作一步拦下了往教室走的几个同学，一行人窃窃私语着走到厕所门口。

    “林哥，不太好吧。”有人凑到林遇耳边说。

    “开个玩笑而已。”林遇期待过分的玩笑后程安一不小心的失控，可每次接收到的冷漠的无所谓的眼神都让他额角的青筋不安地跳动，这是坍塌的信号。

    假期前的校园很空荡，无人的楼道回荡着男孩们的打闹声，林遇一间一间拍开厕所门，终于在最后一扇门感受到了阻力。

    “程安，你在里面吗？”林遇开始猛敲门，周围的人也开始嬉笑起来。“快出来，我也想上厕所。”

    回应他的是沉默。

    “哥们儿，你快出来吧，小心得痔疮。”路家演挤上前踹了几脚门后递给林遇一支拖把，林遇默契地将拖把斜抵住厕所门。

    门锁转了，林遇敏锐地捕捉到动静，反应过来猛地摁住门，其他人手忙脚忙地又拿来几个拖把抵在门上。

    “程安你别急，门锁坏了我们帮你修修。”

    意料之外的，里面的人只是狠推了一下门，再未做出任何激烈的反抗。

    见门已被封实，林遇后撤一步，这时厕所外面的过道传来程安mama的声音。

    “程安，程安！”

    此时离放学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天空下半部分的黑已经跟上半部分的昏黄交融在一起，咸腻的潮湿笼罩着空气，甚至丝丝缕缕地钻进林遇的鼻孔。

    林遇深吸一口气，眼前的门框伴着耳边的打闹声暴躁地震动起来，林遇听见rou体剧烈与门瓷实的撞击声，一声又一声，好像猖狂地敲击着他的头盖骨，一下又一下，逐步与如鼓的心跳重合。

    他陡然觉得发闷，眩晕的前一秒耳边炸开一声巨响，程安撞破了被堵住的厕所门。

    世界静音。其中一把被折断的拖把在程安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可怖的伤口，程安用手捂住伤口撞开林遇的肩膀，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厕所花白的地板上留下一列圆圆的血点子。

    程安走出厕所的这十秒林遇却觉得无比漫长，他在让人想吐的耳鸣中与程安长长的刘海下锋利的眼神相对，直冒冷汗的感觉再次席卷全身。

    他莫名感觉他在笑，但这不是他想要的反应，谁会在被整以后还以笑容呢？

    “我去，傻逼吗真就直接撞开了。”路家演拉回了林遇的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