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虾_第二十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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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第1/1页)

    我有段时间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大概是半年。因而转眼又是一个冬季,窝藏着一年的时光与自然在厚毯里沉眠。

    我快要忘记这些人,人多,我便更记不得。

    陈烨还是没醒,我不能让自己把他一人丢在医院的病床上,于是我分出时间去看他,陪他聊天,成为习惯。

    林邈从上次告过白便作没事人状再也不越雷池半步,我和他交了个朋友,不常见面的朋友。

    林垣被他哥关了几个月才放出来,像是只终于放生的鱼,在池子里可劲闹腾。我见到林垣的时候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连带着眼睛都变大了,显得楚楚可怜,不过他精神倒是很好。那天下大雪,林垣躲在我公司楼下某个小角落里,我出楼门没走几步就被他一把从身后抱住:“hi丁放,好久不见,想我了没?”

    我吓了一跳飙出一句国骂,差点回身给他一个大耳帖子。

    “吓死我了!”

    “小别胜新婚,你应该想我才对,给你个时间缓冲。”林垣笑得灿烂,我仿佛看见一只开屏的孔雀在我眼前跳求偶舞。

    “不需要缓冲谢谢,”我默默把他的胳膊从脖子上扯开,“你哥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别来找我。”

    “诶,此言差矣,我能听他的嘛。他囚禁得了我的身,但囚禁不了我的心!”林垣捂着胸口。

    我差点以为他跟林邈来了一段骨科虐恋,兄弟这可使不得啊。

    “你心里装点诗和远方吧,实在不行把里面那套土味情话更新一下也是可以的。”我戳戳他的胸口。

    林垣笑得妖艳:“你看,你也没对象,我也没对象,不如咱俩试试嘛~”

    我举双手交叉:“我没对象可以找,你没对象也能找,倒也没必要在对方身上互相自杀是吧,那玩意看着多惨烈啊。”

    林垣正色道:“其实我就是见色起意。”

    “啊?”

    “所以你跟我做一次吧,然后我就走。”

    这么直白的吗?!

    “不要,你要是再过来吓唬我,别怪我给你哥打电话。哦对了,”我拍着他的肩膀,“多穿点衣服,下雪了多冷啊。”

    我溜了,林垣站在原地看着我离开的方向神色晦暗。我看着后视镜里他的身影沉浸在被雪下白的天里,摇摇头。

    晚上林垣忽然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林邈在不在我这。

    我答不在,又问怎么了?

    林垣支吾一会儿,说了句:“找不到他人,可是马上要开会了。”

    “你没去酒店找找?”

    “他没住酒店。他在这有套房子一直住在那,但问题是我没钥匙叫门也没人应,”林垣明显有些急了,“人都到齐了我得先开始讲。”

    “行了你先别着急,地址告诉我我去看一眼。”

    我顺着地址找过去,敲门却无人应答,给林邈打电话又显示他手机关机。实在没办法,我想到他的备用钥匙一向在信箱下面的第二块砖后面,于是我费了点力气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他家大门。

    我喊了两声:“林邈!林邈你在家吗?!”

    声音在漆黑空荡的别墅里回荡。

    我打开灯,推开每一扇门查看都没人,想了想又上了二楼。推到第三扇门,门开了一条缝我看见这是卧室,床边坐着一个人。

    有人但是没有声音,我咽了口唾沫放轻脚步走进去。

    这个房间的窗帘是纱制的,月光模糊地从窗外剪进来,我轻声唤林邈的名字。

    那黑影顿了顿,飞快地抹了一把脸。

    我给林垣发了个信息说找到人了,之后坐在他身旁问道:“你怎么了?”

    我听见他的呼吸有些粗重,林邈沉默一会儿,开口时声音很低:“对不起,你先离开一会可以吗?”

    我道:“你今天没去上班,大家都在担心你。林邈,没关系的,有事情说出来会好受一些。”

    我想去拉开台灯,却被林邈握住手。

    叹口气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不想他握着我的手力气越来越大,我忍不住抽一口气,林邈像是被吓了一跳赶紧松手。

    我趁这个间隙打开台灯,昏暗的灯光下看清林邈来不及遮掩的泪水。

    他……哭了?

    我不知为何看着他僵在原地的样子有些心软,于是道:“心情不好的时候更需要找人聊聊,如果你愿意,我随时听着。”

    林邈低着头,胸膛一起一伏地保持沉默。

    “……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抱歉。”

    我站起身来准备走,林邈却忽然拽住我的手腕,然后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松开手。

    我站在原地,听得林邈说:“可不可以……陪我待一会……”

    我重新坐下,安静地望着他。

    不知过去多久,林邈才开口:“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出息……”

    “为什么会?”

    “哭是弱者的表现。”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压力大嘛,哭是缓解压力。想当年我在局子里天天夜里躲在被窝里哭,一哭哭一晚上第二天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但是我不就是靠着这点宣泄抗下来了吗?”

    林邈看了我一眼,脸上交纵着悲伤和愧疚,然后索性背过身去感觉哭得更厉害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连累你……我再也不了……我以后,以后离你远一点是不是就好了。”

    我举了个不太恰当的例子之后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安慰他,只好默默地往旁边一杵。

    林邈仰倒在床上胳膊遮着眼睛,半晌开口道:“小的时候我母亲一直把我锁在家里。有一次,就那一次她牵着我的手走出家门,我被她丢在火车站门口,冷风里等了一夜。后来还是父亲派人把我带回了家。”

    “母亲十八年前就在这天不要我了,这么多年我一直过不去这道坎,可方才我去想,竟都记不起她长什么样子。”

    我听着。

    “所以我难过,但不知道是因为我恨她,还是因为我想她,或者因为我想不起她。”

    我想:我都不知道我那狠心的爹妈长什么样子。

    “很久以前就在想,如果明天我就死在一场意外里,甚至不会有人真的为我难过。我根本一无所有,我现在拥有的这些东西更像是父亲传下来的战袍,只是叫我冲锋陷阵。”

    林邈身上有酒味,许是醉了,他忽然变得絮絮叨叨。说他才不想要公司的,他小时候其实很喜欢哭,可自父亲忽然去世,无时无刻的工作和纷争让人没空去表露情绪。他被身后庞大的林氏绑架,被时间绑架,最后发现原来束缚他的还有他自己。林邈说他长大了,我说他没有。

    他又问为什么。

    我说:“你要是长大了,就不会继续和我扯上关系。”

    林邈用混沌的眼睛看我一会:“那我这辈子都长不大了。”

    我说:“不值得。倒是人长大了,就不会受伤了。”

    后来我听他说了很多,最后林邈的声音渐弱,等看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睡着了。俊美的脸上交错着泪痕,神子终于从神坛走下来,皇冠摘下来的时候脖子还是僵硬的。

    林垣打电话过来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林邈也不用来了,让他休息吧。

    我最后看了林邈一眼默默退出房间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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