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1/1页)

    他始终对明天没有一丝期待。

    时间归零后又一个明天成为了今天，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枯燥无味，只有想死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左辰耀早上离开后，陆筠尘躺在床上没有了半点睡意。今天天气好像很好，他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像瀑布一样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

    太过刺眼了，陆筠尘默默地拉上一半窗帘，将自己置于阴影区里才觉得好多了。他躺回到床上，仰面看着蓝色的天花板发呆。

    左行霁一上午都没有见到陆筠尘。

    早饭是和爸爸一起吃的，爸爸出门前叮嘱他要照顾好mama，但到中午了mama还是没有出房间。

    再三犹豫后，左行霁还是上了楼，敲响了mama的房门。

    “mama，你醒了吗？”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后，又问了一遍：“mama，你要吃点饭吗？已经十二点了。”

    这次终于有了回答：“我不饿。”

    “哦……”左行霁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可是我已经把饭端上来了，mama。”

    “……进来吧。”

    房间里只拉开了半边窗帘，细小的尘埃在明亮的光线里无处遁形，陆筠尘安静地靠在床头，看着上下漂浮的尘埃发呆。

    左行霁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有些熟悉。他饭放在桌子上，抬眼时和mama对上了视线。

    “mama，我昨天梦到你了。”左行霁的心脏跳得很快。

    “嗯？”陆筠尘看着他。

    “我梦见你像现在这样倚靠在床头，眼睛是在看着窗外，而我就站在那里，”左行霁指了指床尾处，他继续说，“我朝你走过去的时候你笑了，但你对我说了一句话后，却突然哭了。”

    “是吗？那我说了什么？”陆筠尘轻轻地问他，眼睛里似乎有些笑意。

    “mama你猜猜。”左行霁走过去坐在了床边，他和陆筠尘挨得很近，手指碰到了mama那带着淡淡伤疤的手臂。

    “猜不出来。”陆筠尘不动声色地垂下眼，躲开了左行霁的视线。

    “飞走吧，”左行霁注视着陆筠尘说，“变成一只鸟，飞走吧。”

    这句话说完，气氛变得有些奇怪。mama转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安静地看着mama，他看得很认真，似乎要将mama的模样刻在心上。

    喉结。

    声音。

    动作。

    有时候左行霁总觉得mama不像mama，可就是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他总觉得，mama不像女性，可也不像男性。

    “左行霁。”

    到底是为什么呢？

    “左行霁！”

    “啊！”左行霁终于回过神来，他不好意思地朝陆筠尘笑了笑，“怎么了mama？”

    “……可以出门帮我买一袋糖果吗？”陆筠尘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可以啊。”左行霁觉得有些突然，但mama很少拜托他做一些事情，现在只不过是买一袋糖果而已，他当然乐意，“那mama想吃什么味的？草莓？芒果？还是葡萄？”

    “都可以。”陆筠尘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温柔的抚摸，不舍的眼睛，带着爱意的笑容，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的幸福。他想，就算在mama的爱中溺毙也没关系，藏在心脏里的兴奋情绪瞬间爆发，左行霁站起身一把将陆筠尘抱在怀里。

    他抱得很用力，虽然有些疼但陆筠尘还是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mama，我好爱你。”左行霁松开手后，对陆筠尘极其认真地说。

    那双眼睛里藏着太直白太浓厚的爱，陆筠尘虽然是在看着左行霁，但他还是选择了逃避。

    “嗯，我知道的。”

    “那我去了，mama你记得吃饭。”左行霁临走前对陆筠尘说，“我很快就回来了。”

    “嗯，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左行霁离开后，陆筠尘下床将另一半的窗帘也拉开了，他推开窗户，外面的风和阳光一齐演奏着青春活力的乐曲，左行霁的背影也渐渐看不见了。

    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

    “对不起。”陆筠尘轻声说。

    不知道是在向谁道歉，也不知道为什么道歉。

    棉花一般的白云镶嵌在湛蓝的天空中，左行霁走在回家的路上，偶尔有带着阳光气息的风迎面吹来，心情莫名其妙就变得很好。

    他买了很多种类的糖果，水果糖软糖奶糖棒棒糖他都买了，口味也都各不相同。

    mama一定会喜欢的。

    他哼着歌走着，就在快到家的时候，爸爸突然打来了电话。

    “左行霁，现在来第一医院，你mama……”

    在听到“医院”这两个字时，左行霁的心脏猛然一颤，还来不及问些什么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他提着一袋糖果愣愣地站在太阳底下，有那么的一瞬间他觉得电话是假的，为什么去医院？mama不是在家吗？明明不是冬天，为什么他却觉得现在比冬天还要冷呢？

    左行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在看到左辰耀的那一刻心中的所有疑问像倒豆子一样全部滚出来了。

    “我mama呢？我mama怎么了？为什么会来医院？到底出什么事了？”

    左行霁飞奔过来，满脸焦急，他抓住左辰耀的手臂，迫切地想知道mama现在怎么样了。

    “中午我回家的时候没看到你，你出门干什么去了？”左辰耀并没有先回答他，反而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去买糖——”

    “谁让你去的？”

    “mama。mama说想吃糖。”

    “怪不得，”左辰耀喃喃自语，“怪不得你出去不久他就自杀了。”

    “你在说什么？自杀？怎么可能？”左行霁不相信地反驳他的话，直到他进了病房看到床上还有着呼吸的mama才肯相信这一切，mama是自杀未遂——上吊自杀未遂。

    怪不得mama抚摸他，说爱他，临走前还用那种不舍的眼神看着他，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到古怪了。

    陆筠尘仍在昏迷当中，左行霁浑浑噩噩地坐在床边，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死不可。说什么想吃糖，其实只是为了把他骗出去的吧？所以那些说爱我的话也是在骗我的吧。

    左行霁守了一下午，晚上的时候左辰耀让他他回家，因为明天就要回学校，他只好回了家，手里依旧提着那袋糖。

    那天晚上他吃了很多糖，每一颗都甜得让他窒息，直到一颗糖果从糖衣里摔在地上，他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那些糖，甜得让人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