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正与反 (第1/1页)

    天气晴朗，付辄给人划了六千块钱后，发现自己身上所拥有的钱所剩无几。什么都挺好的，就是男朋友把自己绿了，外加穷得叮当响。

    付辄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天晚上李欣烨连着给他打了五个电话，他都选择了拒接，在那之后就没有动静了。估计他自觉没有被原谅的希望，一心一意和他的新男朋友甜蜜蜜去了。

    付辄如此贫穷，是具有历史原因。这得追根溯源，从他游手好闲的亲爹说起。付辄母亲早年就因病去世，重病耗了家中本不多的一笔钱，当然耗的大部分都是自己带来的嫁妆和自己赚的工资，和他爹关系不大。因为他爹付威就没坚持过完一样正经工作，开出租车开到一半不干了，去代理保健品干到一半钱收不回来上线跑路了，更不用提夭折的安保、销售、干流水线等职业。

    最后的结果是，钱没有赚上，把付辄丢给丈母娘家里养着，在外头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债欠了不少。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了黑社会的高利贷还不上，那么就先把你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搬空，也把你周围亲属家里的钱榨出来，实在不行，管你家老太公老太娘的棺材本都拿走。

    至于你本人，先叫几个人打一顿看看情况吧。

    所以付威，十分理所当然地，在实在觉得欠得太多还不上之后，麻利地跑路了。所以，也十分理所当然，在追债人眼里，付辄就是很好的还债劳动力。他们可不管你法律上有没有继承他爹的财产和债务，本来就是法外之事，再说法律不是搞笑么。

    六年前，张志峰还只是道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混混，讨债公司的一位小小打手，手底下还有小虾米三四个。他拿着欠条，上付辄的家门来要钱。

    家里空荡荡的，开门的是一个面如死灰得到高中生，开场第一句就是：“你们来找我爸的吧，他已经跑了。”

    张志峰恼火道：“那你怎么不拦着他呢？”

    “我还得上学啊。”高中生倒是侧开身，把他们一行人都欢迎进去，“我一放学回来就发现他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卷走了，什么都没了。”

    张志峰往他家里转了一圈，家徒四壁的场景足以说明这里确实已经不剩什么了，最值钱的就是面前这个男孩子，把内脏器官买了还能折几个钱出来。

    “你是他亲生的不？”张志峰也感到无语，“父债子偿，懂不懂？你知道你爹欠了多少吗？”

    “不知道。”高中生振振有词道，“这就是你们工作的疏漏了。你们应该天天盯着他的动作，每天来我们家楼底下放哨，这样他有什么异动你们第一时间就了如指掌。他能跑路成功也有你们的一份失职。”

    “嘿，你这小孩。”张志峰咂舌道，“还挺能说会道。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是盯梢的事不归我们公司管，我们就专业上门打砸抢，你懂的。你家里是没东西了，不是还有你外公外婆，你爷爷奶奶，什么七大姑八大姨。”

    “照我们的规矩，还得先打你一顿才合适。”张志峰话音刚落，几个小弟就争着把毫无反抗之心的付辄摁在了地上，动手就要打，张志峰忙制止道，”等等，没说完呢，你看看你们，打小孩合适吗？“

    付辄脸朝着地，还不忘挣扎说一句：“大哥说得对，打我一个小朋友，合适吗。”

    “合适，也不合适。”张志峰卖了个关子，“喏，把你家里老人的地址都写下来，打你就不合适了。但是你要是不配合调查，我们打你就非常合适了。你考虑考虑？”

    “老人家年纪都很大了，你们这么去，他们万一怒急攻心，人去世了多不好啊。”付辄补充道，“而且他们也没钱了，真的，全被付威那个混账骗走了。你们去了也就只能看见一个光秃秃的老屋子。”

    张志峰那会儿也算青春年少，处于人生的黄金时期，叼起一根烟来抽，颇有一点香港古惑仔的氛围，他蹲下来，拍了拍付辄的脸，道：“那你说怎么办？嘎腰子还是你下海啊？我跟你说，我认识好几个变态色老头，都喜欢漂亮小男孩。你这样的过去，不死也没半条命。”

    付辄心头一阵恶寒，想杀了他亲爹的心都有了，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道：“大哥，实不相瞒，我有一样特殊本领。”

    “嗯？”

    “我赌运特别好，而且我也会打牌。只要让我去赌钱，绝对不会输。”

    这句话让屋子里的混混都哈哈大笑起来，张志峰更是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道：“你这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看看你爹，赌输了这么多，你说你能赌，你把我们当傻子糊弄呢？”

    付辄情急之下，道：“你不信？我们现在就开始赌。你会抛硬币吧。我来猜正反。”

    “行啊。”张志峰本来也没什么事做，眼下有乐子玩怎么可能不同意。他从兜里摸出一枚钢镚，往半空中一弹，然后啪的一声按在手背上，道，“来，你猜，是哪面朝上？”

    付辄装作仔细看着硬币下落的轨迹，但心中已十分了然，笃定道：“正。”

    张志峰挪开手，赫然看到的就是硬币的正面，惊讶地说：“嗬，还真叫你小子蒙对了。”

    “我没有蒙。”付辄言辞凿凿，“你要是不信就再来。”

    于是张志峰又抛了两次硬币，付辄依旧猜对了。张志峰这才感觉到眼前的这小孩确实有点与众不同，他叫人把付辄松开，道：“你是怎么猜中的？”

    付辄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从小赌什么什么赢，这不得当成怪物抓起来研究，他只能道：“是因为我能观察硬币在空中的轨迹。打麻将和打牌也是一样，我能算牌。只要我想赢，我就一定会赢。”

    “敢情你是个天才儿童。”张志峰说道，“这样吧，今天先放过你，明天晚上你准备准备，我要带你去打一轮牌，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装的，还是真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