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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的洗澡时间，是陈晋川与自己的对话时间。

    他会利用洗澡时回顾一整天，习得的新知、人际的应酬、生活的挑战??但是最近的他却连对自己都无话可说。他终日颓丧，虽然以前的他本就话少，近日却是变本加厉，连徐秉之都懒得搭理。

    他一如往常坐在书桌前温书，徐秉之却发现他在同一页暂停了半小时之久，偷偷走近才发现他在发呆。

    「陈晋川，你跟我出来一下。」徐秉之y是把人拖了出去，见他还是一副委靡的样子，心里的担忧终於爆发出来。

    「你到底怎麽了？我问你你也不讲，整天都是这个样子，书有读跟没读一样，我那天看到你英文考卷的分数，你是怎麽回事？」

    他把人拉到晾衣场，霹哩啪啦念了一顿，陈晋川却无动於衷，铁了心不回答，徐秉之气极，g起他的下巴，脸上的大片瘀青立刻显露在灯光之下。

    「是因为这个吗？问你也不回答，你不回答我要怎麽帮你？」

    陈晋川脸上的瘀青着实吓人，在他带伤回宿的第一天就被徐秉之缠着问了好久，无奈陈晋川嘴严，怎麽样也不愿意说，那片瘀青便成了罩在徐秉之心头的浓雾。

    「我跟你之间什麽时候也开始有秘密了？」

    他一句话让陈晋川听了刺耳，终於启唇反讥：「那你最近偷偷跑出去是去哪里？你有跟我说吗？」

    话一出口，陈晋川就後悔了，他明明不是这种口舌相向的人，他明明知道徐屏之是关心他，但他不知道为什麽就是冷静不下来，心里一片混乱，他好想变回以前的陈晋川，自卑、安分、专心的陈晋川。

    「我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跟别人起冲突了。」他终於开口，却没说真话，而是给了徐秉之一个交代，「我打不过人家，他们跑了我也追不上。」

    徐秉之信了，义愤填膺，忿忿地告诉陈晋川早该向他坦白，他好找人去寻仇，陈晋川啼笑皆非，心里一暖，知道徐秉之是真心对他好。

    「谢谢你，但是我不想追究，也不想再去回想，就让事情过去就好。」

    徐秉之趴在墙边，还是为他不平，「你一天心情不好，事情就不算过去。」

    陈晋川一愣，无话可说，因为徐秉之说的没错，只要他还开心不起来，那天的事情就没有过去。

    「但是没关系，有我在，没什麽好怕的。」徐秉之撇撇嘴，给了陈晋川一个眼神，「下次再有人敢欺负你，我马上揍Si他。」

    陈晋川被他逗笑了，心里的郁结总算松了一点，他第一次知道把话说开的感觉有多好，两人又回复往常，有说有笑的回寝室。

    不到门口，徐秉之就发现门前站了人，正在与刘湘说话，那人徐秉之没见过，想来应该不是三年级的。

    「欸，陈晋川回来了。」刘湘探出头来，指着两人的方向，陈晋川一头雾水，见那人转了过来，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阿庆？」陈晋川吓了一跳，对方是自己国中的学弟，国中毕业之後就没见过面了，睽违三年竟然会在宿舍里碰面。

    「你也来台北读书？」陈晋川走了过去，正想叙旧，忽然察觉阿庆表情不好，「怎麽了？你找我吗？」

    阿庆见到陈晋川心里也高兴，但专程来找人却不是为了什麽好事，他刻意借一步说话，到了四下无人之处才总算说明来意。

    「阿晋，我刚刚打电话回家，我妈跟我说最近村里有传染病，叫我过年不要回去了。」

    陈晋川心里一惊，这学期以来他只有在返宿後第一个星期打电话回去报平安，因为村里总共才两台电话，对家人来说不方便，所以陈晋川平时基本不会轻易联络家里。

    「什麽传染病？」他追问。

    「不知道，我妈没说，他只叫我不要回去，应该是很严重。」阿庆yu言又止，顿了半天才又道：「村子里b较严重的都被送去大医院了，我阿公就是第一批送去的，听说花很多钱。」

    在他们那种乡下地方，卫生条件不好，居民的防疫意识也低落，往往都是小病变大病、一人染全村，陈晋川知道事情的严重X，心里更是担心。

    「我妈说，你妈跟我阿公是同一批。」阿庆支吾半天，犹豫着该怎麽把事情说的委婉一点，「因为医疗费用太高了，所以你妈??」

    话都不必听完，陈晋川已经知道他想说什麽了，他家穷成那样，温饱都有问题了，何况支付天价的医疗费用，医院又不是做慈善的，怎麽可能免费替他母亲治病？

    没钱治病，就只有等Si了。

    「治好要多少钱？」陈晋川咬牙，眼眶红了一圈。

    「具T多少我不知道，我再帮你问问。」阿庆见他如此，心里也沈重不已，他安慰道：「我劝你过年也别回去，下学期结束就要联考了，你如果回去被传染，你妈心里一定不好过。」

    阿庆家里也不是什麽富裕人家，说不出援助这种话，他只负责传话，其余是Ai莫能助。他离开之後，陈晋川忍不住掉下眼泪，心里一cH0U一cH0U的，慌得六神无主，他觉得好害怕，不知道什麽时候会跟母亲天人永隔。

    「你还好吗？」

    徐秉之不知何时来到身边，阿庆的话他都偷听到了，陈晋川家里那麽穷，母亲染病几乎等於被判了Si刑，眼见就要过年了，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我想要回家。」陈晋川抓着徐秉之的手，哀求道：「你借我钱好不好？我想回家。」

    他实在害怕，他怕再这样下去，开学前母亲在站台送他的那一眼，就会成为他们这辈子的最後一面。

    陈晋川虽穷，却有骨气，从来不肯轻易受人恩惠，即使穷到没钱吃饭，也是自己偷偷挨着饿，他会主动开口向徐秉之借钱，必定是走投无路了，徐秉之看着他哀求自己的模样，也跟着难受起来。

    「如果我有办法让你赚钱，你愿意吗？」

    思虑半天，徐秉之终於下定决心，他严肃地看着陈晋川，「那个学弟说得没错，下学期就要联考了，你回去反而不好，我觉得你就留在台北，好好地赚钱，有钱之後你mama就可以住院了。」

    他的话无疑是给了陈晋川一线生机，於是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他询问徐秉之工作内容，徐秉之却没直说，只说着等周末再向他解释。

    见陈晋川好不容易止住泪水，徐秉之却笑不出来。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帮他还是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