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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维安从街边的报亭那儿买了份报纸。 把找回来的零钱随手塞给个路边的流浪汉以后,他随便找了堵墙靠在上面打开了报纸,试图拿报纸隔绝某个不幸出门被他撞上了的麻烦家伙的视线。 “见鬼。” 他一面心不在焉地扫视报纸上刊登的那些压根没人会在意的无聊新闻,一面很有些愤愤地想到:这世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在上班时间结束后也要穿着制服在街上游荡呢? “…现在可是临近冬天的兰顿城的下午六点!” 这个时候兰顿城天色黑得如此快,温度也从早到晚都只会让人在寒风中打哆嗦。煤烟混着浓雾往人肺里钻,恨不得让你明天就被查出那些被蒸汽王塞进肺里的煤渣和毒烟已经多到能让你立刻去见天父了。 所有人——他是说,那些还能穿着整洁有个家可以躲避寒风与浓雾的人——都在拿袖子和手帕遮挡口鼻往家里赶。会留在街上的只有早就被蒸汽王丢在路边等死的流浪汉,以及那些仍在通过烟囱往外喷出浓烟的工厂里侍奉它的工人——男人女人或者小孩。现在还不到他们的休息时间,工厂主们也不会让他们有时间走出工厂。 时间就是效率,就是金钱。不该被工人们浪费在外面的世界。 伊维安漫不经心地走了个神,他很早以前就见过那些被献给蒸汽王的祭品,工厂就是他们出生、成长、生育以及死亡的全部场所。他们被蒸汽王享用一生,连同后代子孙,为坎特雷的繁荣铺了几十上百年的路。 ——为着女王与坎特雷的荣光。 阿娜丝塔是个疯女人,她绝不会弯下腰来看看脚边的残渣,因为那会让她的头冠和衣裙染上不那么讨喜的污秽。 …所以他才说,阿娜丝塔永远也没法超过那个女人。 因为她太聪明、太适合在这世界当个统治者。 而那个女人则太蠢。蠢到信了他的鬼话,和他一起做梦,并最终让她自己葬身火海。 正在走神的时候,烦人的家伙已经来到了面前。并摘下手套拿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指尖来按下他手上的报纸,让他不得不抬起头来对上那双绿眼睛。 “现在已经很晚了,”烦人家伙脸上挂着笑,“你怎么还留在外面?” “………” 伊维安放下报纸,放弃了挣扎:“工作原因。刚结束采访——您不也一样还在外面游荡吗?警官。” 他在这座城市找了个报社记者的工作,现在的确是刚刚采访完某个企业家——为了写些没营养的、以吹捧为多的专访。这是他荒废了许久的一个专长,他能做的很好。 “我明明告诉过你我的名字的,”绿眼睛的烦人家伙温和地看着他,有点柔软又没法忽视的固执,“你可以叫我雷蒙德。” “我和你一样,也是刚刚工作结束。最近的兰顿城没那么安全,需要巡视的地方变多了。”叫雷蒙德的家伙侧身,走到了他身旁:“你们媒体也许比我会更清楚一点。最近兰顿城不大太平,已经有超过三个人被袭击了——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有人趁他们熟睡时往他们身上浇煤油。” “…这我倒是不那么清楚。” 伊维安抬眼,“怎么?是有人想来替我们伟大的女王维护市容吗?即便所有人都清楚这些城市‘垃圾’都是多亏女王才诞生。” “我们推测这是场报复。” 年轻警官沉默一会,轻轻地叹了口气:“兰顿城最近多了许多起失踪案,很多人怀疑犯罪者在这些流浪汉当中。他们觉得都是因为街上越来越多的流浪汉,兰顿城的治安才会变得一天比一天差。持极端想法的民众不止一个,我们也只能在事情发生前尽量阻止他们…你在看每日观察?怎么,国外最近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每日观察”就是他手里拿的报纸,这份刊物向来都喜欢刊登些国外的事件和新闻。 “…西兰人又换了个总理算不算?” 伊维安把报纸卷起来,跟着他一起往回去的方向走:“听说是因为西兰人觉得政府不该放玉浮宫那个废皇帝出远门。” 嗤,那些人还真是高看那个家伙。 那个往日野心家可没心思再想东山再起了——他现在只想看所有人和他一起下地狱,好让大家都变得和他一样烂。 已经被淘汰出局了的人是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现在的西兰人,换政府比换衣服还快。”伊维安抬起头看远方的天空,兰顿城的雾太大,只能勉强看到点银月的身影。“只有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整个地开进地狱。” “你是说战争?”绿眼睛的年轻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他:“你觉得西兰人还会发动战争?但他们还在盟军的制裁下,连国内经济都运转不走。” “谁知道呢。看他们是想等着自己灭亡还是拉着其他人一起灭亡吧。”伊维安无所谓地把报纸扔进了街边的垃圾箱里。“盟军的制裁很严苛,但也没那么严苛不是吗?” “……我不希望再有战争。” 年轻人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知道盟国的那些制裁绝非出于正义而只是单纯的利益。所以那些制裁其实也没那么容易落到实处,毕竟并不是所有国家都希望让西兰人永远翻不了身。 至少女王是不希望的。 坎特雷宁愿要一个孱弱的、半死不活的对手坐在棋桌上,也不想要多一个新来的棋手。何况女王还需要拿西兰国来牵制教廷并对付她在大陆上的另一个对手卡特罗,并且把想爬上棋桌的新兴伊*****亚给赶回它原来的位置。 “十年战争死的人已经够多了,直到今天它也还在杀死人民。”年轻人看了看裹着报纸躺在街角的那些流浪者,他们的数量在十年战争结束后达到了顶峰。除此之外,那些在偏僻脏乱街道里带着自己女儿一起招揽嫖客的妓女也是十年战争的一项伟业。 这场瓜分利益的战争只给女王带来荣光,落在普通人身上就只有失业与残疾和维持家庭的支柱的倒塌。 “我们离地狱已经够近了。”他说:“再往前一步,就该掉进去了。” “有什么关系?” 伊维安低低地笑了笑:“我们都在往前走。” 他看了看年轻人的绿眼睛,突然发现那的确是属于蠢人们才有的眼睛——这种蠢人往往太天真,总会要么把自己摔个粉身碎骨,要么就带着所有人往太阳底下走。 于是,他有些对这个蠢人会走哪条路感兴趣了。 “…再过两天,我想去个地方。” 他说:“如果那天晚上你没那么忙的话,是否愿意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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