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再给一次表现的机会 (第2/2页)

吃，既有咀嚼的时间，也能用对话掩盖自己动作的缓慢。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迷上文渠远仔细品尝食物的模样。他喜欢文渠远额边和太阳xue鼓动的筋脉，跟着咀嚼和吞咽的动作时隐时现，衬得那双坚毅的眉骨更为深刻，下颌的线条也更明显。有时林文钦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犯了癔症，文渠远只是吃个饭而已，竟然也能这么吸引他。

    如今和文渠远坐在同一张饭桌上，林文钦倒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表露出内心的痴迷，万一再被林锋驰冷不丁地质问起来，他极有可能在情绪极为不稳定的情况下直接敞开了发疯。

    更何况，文渠远压根儿就是一副没想理他的样子。人家端庄地坐着，端庄地吃饭，端庄地跟林锋驰谈生意和新闻，还端庄地匀出精力来给手机里的短信——就是一眼都不看林文钦，也不主动询问学校的事情了。

    两个老的从公司春节后开年会的安排，聊到近期省里某场重要的政商大会，无论话题到了什么走向，林文钦都插不进去。

    一顿饭让他吃得垂头丧气，香喷喷的炖肥鹅摆在眼前，而他已经没了胃口。

    出了饭庄，外面天差不多黑透了。度假村的灯光非常周全，每条能走人的路径都亮堂堂的，就是颜色太艳太饱和，游客想好好走走消个食都没有心情。

    三人没什么活动，回了酒店打算休息。林文钦路过大堂时，不经意瞥见指引牌上标有“三楼－酒廊”字样，于是趁林锋驰洗漱时出了房门，在短信里给父亲留言“在酒店里转转，晚会儿回”。

    酒廊不大，风格杂乱，不土不洋，左手一片南洋风的黑白瓦墙，右手一张中式柜台，后面还砌了一面所谓中世纪特色木制酒柜。两个瘦鸡子似的非主流酒保装模作样地切冰晃杯，宽大的马甲贴不住肚子，差点翻到胸口上去。

    林文钦看着想笑，随即又想自己这副身量在文渠远眼里是不是也不够看呢，这么一想就笑不出来了。他坐上吧台的高脚凳，随便点了杯鸡尾酒，心里盘算着要去健身房办个卡。

    他以前没怎么沾过酒，或许是因为生活中缺少能够交心的朋友，独自喝闷酒又太无趣。鸡尾酒的味道比他尝过的啤酒丰富得多，但入口也要稍微适应两秒，后味从喉咙漫进鼻腔，才品出丝丝香甜。很快，他对这款酒爱不释口了，没几分钟就干掉一杯，果断追了第二杯。

    酒保与他年龄相仿，自来熟地调侃他：“哥们儿，你喝得快，等会儿别晕了，里面的酒度数不低的。”

    林文钦挥挥手：“不会，只管再给我调吧。”

    这番豪言壮语的威力维持了一个小时左右，林文钦干空了六七杯鸡尾酒，中间还换了个口味。他不懂自己喝得算不算急，更惊讶于自己酒量竟预期中好很多，连喝几杯都不带上脸的。

    不过看到文渠远走进酒廊时，林文钦还是感觉有些晕头，因为文渠远的高大的身躯好像在摇晃，马上就要扭成一股旋风似的黑影，钻进墙里去。他看见文渠远朝他走来，面带愠色，掐着他的肩膀说：“文钦，怎么喝成这样？”

    喝成哪样……？林文钦懵然道：“我挺好呀，文叔叔，咱俩喝两杯吧！这两位小哥手艺不错。”

    文渠远调整了一下呼吸，手上用力，将林文钦从高脚凳上薅下来，转身带出去。

    “像什么样子！”

    这应该是文叔叔第一次说这句话，还用了生气的语气——林文钦想着，竟然咂出点飘飘然的幸福感。他乖乖被文渠远牵制，脚下如黄鸭学步，走两下晃三下，怎么都走不成直线，还一个劲地往走廊边上挤文渠远，最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挨了一巴掌。

    文渠远没有把他送回父亲那里，而是带去了自己的房间。两边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林文钦想恶作剧，想大声喊一声“爸”，看林锋驰能否听到。然而他张开嘴，却没力气吆喝，蔫头蔫脑地收起了顽皮的心思。

    “怎么不接你爸的电话？他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刚才出去找你了。”文渠远拿来一条湿凉的毛巾，捂在林文钦脸上和额头上，动作不算轻柔，可林文钦已然难以承受。

    他用脸蛋蹭蹭文渠远贴在毛巾下的手掌，轻声说：“叔叔，你也去找我了。我开心。”

    而且一天里已经有过两次。他猜文渠远还是会惦记他的。

    “……别贫了。”文渠远想抽回手，到底还是没挣开，干脆任他蹭。“我跟你爸说一声，让他来领人。下次不要不打招呼就跑出去，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事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啊，你们不是都在吗？我现在就在叔叔这里呢，好好地，还很幸福。”林文钦傻乐。

    “文钦，”文渠远闻言正色道，话语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你好好地，不闹了好不好？你是个好孩子，叔叔很疼你，我们……”

    “不要！文叔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文钦反应激烈，顿时像只荒唐溺水的鸭子般，在文渠远手底下扑腾起来，“我就不，我就不！你冷落我这么久，就是想找个机会赶我走对吗？文渠远，你就算赶我、踹我、骂我，我也不会放开你，我就要喜欢你！”

    林文钦大有撒泼打滚之势，呼吸变得急促，满口酒气，甜味经过消解，只剩酒精的气味，他自己能闻到，也知道自己在趁微醺的劲头闹人，但就是不想清醒地面对这个局面。

    他的脑子太乱，厘不清那些混杂的情绪。他埋怨父亲怎么还不赶到、怎么总是给他创造依恋文渠远的机会，同时又希望林锋驰在外面多绕几圈，给他留多点空间和时间，跟文叔叔腻在一起。

    文渠远脸上无奈的神情如此清晰，林文钦看得心里酸酸的。反正都要被嫌弃，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怕的，豁出去算了。

    ——他软着腿滑下床，跪坐在地毯上，鼻尖和唇峰凑近文渠远的胯，讨好地蹭了蹭。他仰起脸，仍是一脸茫然的痴态，望见文渠远眼中的震惊和惊愕。

    “文叔叔，上次我表现得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