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怒斥那光明消歇（三） (第2/3页)

件衣服还没完工。」

    他的声音和缝纫机上的长针一起撞到了机上的布匹，半成形的洋装是素雅的白sE，上头毫无装饰，只有少许的摺边点缀。

    「我想要先付钱，把这件衣服订下来。」

    裁缝没有回话，他的双眼专注在机上的洋装，丝毫没有移动。

    艾莲娜别过头，微笑着对菲力普眨了下眼，接着将双手扶上柜台，向前倾过身子。「我想要先付钱，把这件——」

    「我听得见。」裁缝出声打断。刹时间，诺大的服饰店里只剩缝纫机运行的机械噪音。菲力普怔了下，走近这间店前，他还没想过，买个衣服竟会是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

    「关於你的传闻，我没少听过，占卜师。」裁缝抿了下嘴，手上的动作跟着停了一拍。他抓起裁缝机上的布料，若有所思地推了下眼镜，思索片刻，再次开了口：「本来，我还是不大相信的，但在看到你把这件只存在於我脑中、尚未完成的衣服拿出来之後，我就什麽都明白了。」

    「我很喜欢这件衣服，」艾莲娜颔首，灰sE的眼睛轻轻地阖了起来，「如果在出席人生中最重要的场合时能穿上这件衣服，我会觉得非常开心。」

    「那又与我何g？」老裁缝一边摆弄着机器，一边说道：「这件衣服，我不想卖。」

    缝纫机的後方发出了乾瘪的轻笑声。听到这笑声，菲力普担忧地瞥了艾莲娜一眼，却没想，艾莲娜只是轻靠在柜台上，面带笑容地接纳了这一切。

    良久，见艾莲娜没有离去，老裁缝再次张口，语带不快地说道：「你把这件衣服的乐趣全都剥夺了。」

    长针在布料上咔哒咔哒地响着，在衣服的边上打成又一段工整的褶子。

    「你就当我这老东西顽固吧。你那张纸上画出了衣服完成的样子，而那恰好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剪刀俐落地划过布面，去除残留线头後的缝线乾净而平整。裁缝眯起眼，仔细检查了一番之後，才又将另一边的布角按上缝纫机。「对我来说，缝纫和设计的乐趣在於重复试错的过程，一旦少了这些东西，这份工作就只是件毫无意义的重复作业而已。」

    「但你还在缝那件衣服。」艾莲娜指向了缝纫机上的布料。

    随着她话音一落，缝纫机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裁缝轻抚布匹，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每件衣服都有被完成的权利，那是它们与生俱来的。」

    「布是没有生命的，老爷爷。」艾莲娜叹了口气後，从兜里拿出钱包，将纸钞与y币整齐地码放。「那这样吧，这件衣服，我不买了，取而代之的是，我想和你做个交换。」

    「小姑娘，你难道没听懂我的意思吗？」

    「我听懂了，所以，对不起。」占卜师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钱币，接着说道：「两天之後，我会画出你余生里做出的每件衣服——」

    「你敢！」裁缝从座位上站起，怒目圆睁。「给我滚出去！」

    被下了逐客令，艾莲娜也不再多说，朝裁缝躬身致意後，她便转身离开了店铺，而跟在後方看着的菲力普也在裁缝恶狠狠的瞪视下，悻悻地走了出去。

    踏回街道，街道依旧人来人往。繁杂的脚步声中，艾莲娜的影子走了一小段，随後便慢了下来。她停在午後的yAn光下，一动不动。

    「抱歉，菲力普。」

    「嗯。」

    菲力普抱起x，轻轻地点了下头。

    在那份对於缝纫的顽固中，他隐约看见了熟悉的影子。虽说自己并非裁缝，也绝非艺术家，那裁缝的心情，菲力普倒也不是不能感同身受。

    这种在布匹与缝针中m0索的喜悦，或许那个人也曾经在无数的金属零件中经历过。

    「刚才谢谢你。」她说，语带哽咽。

    「我什麽都没做。」

    「是啊，谢谢你听了我的话，什麽都没说。」

    「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麽而已。」

    菲力普抱起x澄清道。他看了眼艾莲娜。只见她cH0U了下鼻子，接着问道：「很糟糕吧？」

    「是有一点。」菲力普顿了顿。「不过，你明明早就知道会被赶出来，为什麽还要威胁他？」

    「因为根本没有什麽未来的作品。」艾莲娜高扬的声调不再，取而代之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要的这件，就是他的最後一件衣服了。」

    「是瘟疫吗？」菲力普问道。

    「是火灾。那件衣服在完成之前，就会和他一起被烧成灰烬。我就想，如果能让他做快一点的话，说不定就能……」她吞了口唾沫，紧抓裙摆，紧咬的下唇不甘地打起颤。「我也知道这没用的，从来就没有用。」

    ——未来只不过是还未来到的现在而已，会发生的事情就是会发生。

    「他无论如何都会Si吗？」

    「对。」艾莲娜斩钉截铁地说道。她抬起头，看向经过正午後，已开始缓缓下垂的太yAn。天空的重量提早压上了她的肩膀，使得她呜咽了一声。「我真的好喜欢那件衣服……」

    ————

    一名头戴扁帽的老人走过了玻璃窗外。

    隔着玻璃，菲力普定睛看去。那老人有几分神似服饰店的老裁缝，但却不是。他的眉宇间没有那GU顽石般的执拗，行为举止与乾净俐落更是沾不上边，从窗外走过的，只是又一个垂暮的老人罢了。

    他张开双臂，慈祥地将两名孩童揽入怀中，微笑着和两人聊了起来。聊的内容，想必都是家长里短，也就是那些和Si亡毫不相g的事情。

    「没事的……」呓语般的nV声唤回了菲力普的注意。

    在他的对面，艾莲娜正捧着茶杯，直视着杯中漂浮的乾燥花。此刻的她，尽管眼角边还见得到些许泪痕，但眼中不但已不再噙泪，甚至还能出言安抚菲力普。

    「你真的没问题吗？」

    艾莲娜没有回应。她的嘴里虽然说着话，但眼神却不曾偏离手里的茶杯。灰sE的瞳孔不同以往，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杯中的花茶，就好像她还能从那朵乾燥花上看到些什麽似的。

    见到眼前的景象，菲力普立马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艾莲娜窥视未来的手段。在许多不同的文化中，观察杯中的杂物、水纹都有着求神问卜之意，而现在，脑中留存的知识与现状不谋而合。

    只见艾莲娜举起茶杯，偶尔摇晃，却又不曾饮下，这让菲力普一声也不敢出，深怕不小心打断了她的专注。

    「没事的……」又一次，艾莲娜朱唇轻啓，吐出了细碎的声音。

    在菲力普的注视下，艾莲娜将茶杯凑至嘴边，缓缓伸出了舌头。

    就在接触到茶水的那一瞬，艾莲娜灰sE的瞳孔瞬间一缩，颤抖的双手险些弄翻了茶碟。好在菲力普即时伸出手，才让茶杯不至於摔至地面。

    「怎麽了？」菲力普急切地问。

    「好烫啊！」

    「啊？」菲力普忍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茶好烫。」艾莲娜复述了一遍後，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放回桌上，接着，她招了招手，示意菲力普赶紧坐下。「我没事，你太夸张了啦，快坐下，大家都在看呢。」

    菲力普环视了一圈，发觉连同店员，店里的所有人确实都在看着自己。他赶忙坐了下来，拿起身前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