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回家吧 (第2/2页)

   哪怕是在晚上，店里也异常闷热，纪思羽取出一件稍厚一些的衣服，铺在桌面上，随后趴上去，听着虫鸣声声，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是天气，还是睡姿问题，纪思羽睡得昏沉，周晓蓉到店时，他意识便清醒，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心急如焚之际，一阵凉风吹在身上，拂去了焦躁，不知怎的，又接着睡去。

    “几点了，还不起来干活！”一巴掌拍在背上，纪思羽方缓缓睁开眼。

    时针已在七点之后，店里已坐了几个客人。

    周晓蓉白他一眼，“赶紧洗漱！”

    “好。”

    头顶上老旧的风扇奋力转动着，发出呼啦呼啦的噪音，纪思羽拉了拉垂下的绳，它便如同被捂住嘴一般，声音渐响渐小，直至重归安静。

    “哎哟重死了。”这天，周晓蓉将一个巨大的包裹搬进店里，累得气喘吁吁，边摆手扇风边道，“小纪，傻站着干啥呢？也不知道来搭把手！”

    纪思羽赶紧放下抹布，从她手中接过东西，问，“放哪里，周姨。”

    “先丢在厕所外面。”

    纪思羽没多问，照做。

    晚上关店时，周晓蓉漫不经心道，“对了，差点忘了，我那快递还没拆呢。小纪，你闲着也是闲着，一会儿把它组装了吧，弄完之后记得把垃圾都收拾干净啊。”

    “好。”纪思羽没有半点被占用下班时间的不满，乖巧点头。

    周晓蓉从腰包里掏出钥匙，转了几圈，从中取出一把，丢在纪思羽跟前的桌面上，“这把备用的，别弄丢了。”

    第二天一早，周晓蓉拉开卷帘门，那个瘦弱熟悉的身影仍旧趴在原来的地方，听到声音后瞬间苏醒，抬头问了一声早。

    周晓蓉皱起眉，“我那椅子呢？没装好？”

    “装好了，靠在墙边上呢。”

    周晓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她的折叠椅静静的待在角落里，看着少年下意识的揉着不适的颈部，她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你是缺心眼儿还是长了个猪脑子？”

    突如其来的一通骂，仅让纪思羽愣了一下，他像是不知道言外之意似的，浅笑着，便自然的系上围裙，往后厨去了。

    消瘦的女人走进面馆，周晓蓉熟练的招呼着，“小妹儿，你吃啥？”

    女人没看墙上的菜单，视线往薄薄的隔帘后探，微笑道，“二两牛rou面。”

    奇怪。

    周晓蓉往后厨喊了一声，不多时，纪思羽便端着碗掀帘而出，一抬头，便对上女人的视线，身体不受使唤般僵在原地。

    两人静望着对方，不发一言，却又好像什么都已说尽，周晓蓉顿时明了，问，“你是他家长？”

    纪茜忙点头，“我吃完就走，不会打扰你们的。”

    “说打扰就见外了。”见纪思羽仍旧没有上前，周晓蓉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傻站着干嘛，一会儿坨了。”

    纪思羽将面碗放在桌上，说了句，您慢吃，便扭头回了后厨，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和表情，像是一架听令行动的机器。

    帘外，两个同龄女人聊了起来，周晓蓉嗓门一如既往的大，“妹儿啊，味道合适不？”

    “好吃，姐。”

    “泡菜在你旁边桌上，要吃自己夹！”

    “好的好的。”

    往后也是些无关紧要的话，纪思羽一句句听着，心乱如麻。

    半晌，纪茜撂下筷子，“姐，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忙。”

    “没事儿就再坐会儿呗。”

    “不了。”

    1

    “那行，小纪啊——”

    纪思羽走到前店，“怎么了，周姨。”

    “天儿太热了，你拿把伞，送送你妈。”

    “我……”

    纪茜想说她不是，也不用麻烦。纪思羽却已点头，拿伞撑开，遮在她头顶，“走吧。”

    走了没几步，纪茜率先打破沉默，“真的不用管我，你回店里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一楼的李奶奶，她中午买菜看到你了，回来就告诉我了。姑只是太久没见你，想看看你，没别的意思。”

    “嗯。”

    “小羽，开学你就高三了，正是关键时候，就不要打工了。不要担心钱的事，姑姑有。”纪茜说着就去掏兜，一股脑塞在纪思羽手里，“我出来得急，没带多少，这些你先拿着。”

    1

    “……”

    纪茜见纪思羽的眉头微蹙着，以为是惹他不开心了，抱歉道，“小羽，姑不是要管着你，只是你还小，姑姑不想你这么辛苦……姑姑真的对不起你……”

    纪茜的眼圈瞬间湿润了，她低下头，不想在纪思羽面前落泪。

    “姑姑，最对得起我的就是你了。”

    最近数个孤单寂静的夜晚里，纪思羽想了很多，他明白了纪茜的无可奈何，她本有自己的温馨小家，可为了给他一个家，它变得充满了猜疑与不忿，她想从中调和，却终是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他曾怨她不站在自己这边，那结果会当如何呢？不过是会由他单方面的受委屈，变成侄子犯错姑姑包庇，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家指不定因此支离破碎。

    他甚至理解了姑父，那个动不动就又摔又打的中年男人，他也是被生活压弯了腰的苦命人，因为他的存在，背上又得添上些重量，直让他觉着喘不过气。所以姑父的讨厌与排斥，都是那么有理有据。

    纪茜再也没法忍了，她紧抓着纪思羽撑伞的手，泪水大滴大滴的滚下，“小羽，你从小就又乖又懂事，你怎么可能偷拿家里钱呢？姑姑没有相信你，还跟你姑父一起误会你，我一直都好后悔好后悔……可是姑姑真的没有坏心，我只是觉得，就算真的是你拿的，也没有关系，谁这一辈子不会做错事呢？只要你知错就改，就永远是姑姑的好孩子。是姑姑错了……”

    纪茜望向纪思羽，满眼恳切，“回家吧，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