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 (第1/3页)

    Chapter4.9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朱婴炀一方面追出宴会，在这九转回肠的右相府连廊里竟连傲月的衣袂都摸不着，又不想一时灰溜溜地回到夏子明他们身边，重新被众人呼吸的温热所裹挟。在走过一方天井之时，顿觉脑子沉重异常，不得不扶额靠着朱红的连廊支柱站定，倚靠其旁——脑中荡荡悠悠，眼前飞蚊勾勒奇怪的线条，闭上眼只觉天旋地转。但是就是这样的画面，可以让他重新听到那个声音——“月满盈，福祸双行。”

    短短一句话言毕，脑子又恢复清醒，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朱婴炀虽从小锻炼体态，虽比不得那些女人能够以一人蔽日的体型，但是他本来对自己的脚力还是挺自信的，可是如今却连个被女人引导的男人都追不上……当真是惭愧。

    朱婴炀索性绕到后院马厩处，右相府的众奴仆大多在前边充门面，后边马厩也就只有几个零星的马童给来宾的马儿们喂食草料，朱婴炀的随从是此地人看来的“女真人”，而且跟朱婴炀的性别有别，所以不得跟着他，自然就只能呆在这里。

    “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少爷想找个人？不如你我三人到屋顶找找呗。反正这些走路的也不曾抬头看过天。”佩剑的随从嘴里叼着根稻草，本仰面小憩，听得朱婴炀的话，提出的主意恰当。

    朱婴炀腾云驾雾的本领没有，但是他可以踩在瓦片上，体轻如燕。右相府的奴仆来往熙攘，却不曾注意自家天井上踩着三个异国面孔，这倒是那佩剑随从观察仔细，她们确少注意头顶，更多的都是在集中于手上脚下诸般事宜，或替主子送酒递菜，或忙活半天过后偷闲赌钱吃酒。朱婴炀看着脚下的芸芸众生，有种飘然的感觉，但是右相府随比不上琼城大，但是也是楼台亭阁，假山活水层层叠叠，想在这篇瓦林一般的地方寻找一个人，何其困难？朱婴炀找了有段时间了，心下已经没有耐心了，腹诽道自己并非什么大善之徒，大肚弥勒佛都无法找到你，已经尽力。正打算让随从们送自己下去，让她们回到马厩去。但是就在九转回肠的连廊暖阁之中，一个身影穿梭在其中被朱婴炀敏锐地捕捉到……来者悠悠闲闲不甚在意，不是别人正是夏子明。他确实并没有注意到傲月不在身侧，但是这不代表郝氏对府内事宜并不敏感——尤其是在朱婴炀这个角色离席过后，郝氏的注意力也被大部分回收，自然就注意到傲月这家伙离场太久，作为傲月的直系上司加之兴致缺缺，索性被郝氏指令出来寻找离席已久的傲月，夏子明虽然觉得很麻烦，但是他更不想继续呆在那地方。

    夏子明正像做贼一样踱步鬼祟地躲避来往的人群，正躲在连廊所设的女墙一侧，让那半掩的石块找不全自己的身影——“你躲在这儿干嘛呢？”不知何时，朱婴炀竟然站到了他的身边，这人怎么来无影连个脚步声都没有？夏子明着实被吓了一跳，心里挖苦，这人是真没眼力劲儿，看不见自己在磨洋工吗？“……找人。”朱婴炀是半弯腰，而夏子明是蹲着，两人的位置好生奇怪，大有种亲昵的感觉，但是夏子明经过刚才的事情本来对对方还是有些愧疚的，现如今只有怨怼和打量——说起来，他还没有认真仔细地打量这个短发的异域风格的男人，从郝氏的话语里可以看出，对方确是陈府某种层度上的“亲戚”，但是应该是没有血缘关系，不然也无法与陈温结亲了吧，对方的头发是所有人中最显眼的，夏子明对这种发型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对方发梢之间居然有那么几缕不易察觉的金丝，整体头发的颜色其实是偏茶色的。朱婴炀脖颈间还有一被皮肤和移料所埋没的链子，从露出的一小点可以看出——应该是金链子。夏子明腹诽，此人装扮抛去惊世骇俗一点来说，整体上其实是有叛逆色彩的，而且有种铜臭味，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明明能跟右相攀上关系，却无一丝半点的高级感……应该是居住在偏远边陲之地的一方富豪？朱婴炀见对方眼神一直涣散，不得用力咳嗽了一声，唤回对方的神识，他又怎么不知道夏子明在肆意打量自己？又没什么。

    “是找你的侍人吗？”朱婴炀说着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以一种他无法反抗的力量将他从地上抓起来，两人的身影在女墙之中也就露出了大半，压着旁边的竹叶从女墙的石块缝中窜出。“是傲月，你知道在哪吗？”夏子明撇撇嘴，整个人其实是不在意的，在他看来这傲月大抵是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吧，偌大的右相府总不会大白天就消失了个人……更何况，他确实是不担心找不到傲月的，之前出来的时候就用了地图，他第一次使用地图，这东西是精神系的物品，并不会出现实品到他手上，而是在脑内意识中出现，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玩意还可以标记他想要的东西——意思是傲月所处的地方会被打上一个红点在某处，而夏子明的位置也会被标记出来，就跟卫星导航一样。

    夏子明当然知道傲月在哪，但是自己本身也无心去着意寻找傲月，正巧好奇对方为什么能一下猜到自己在寻找傲月，难不成对方也注意到自己的贴身侍人消失了？他没事注意一个自己的侍人干什么？同样的问题其实也出现在朱婴炀的心中，明明是新贵贵子，连自己的贴身侍人消失了都不曾注意？还这般懒懒散散，这……陈伟是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说这傲月本来就是他交出去的？但是那人鬼鬼祟祟，脚力更是健步如飞像逃一般地离开现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陈家二公子如果对一个贴身的侍人不满意大可以打发了，根本没必要这样让人去偷偷料理了他。

    朱婴炀心中的判断会比夏子明要明朗，“没，刚才我见他被眼生的侍女叫走了，感觉对方不安好心，就跟着，但是跟丢了。”他一方面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另一方面也表达自己并无恶意。夏子明听罢别开了眼神，走在朱婴炀前边带路，“你刚来，自然对理应对所有的侍女侍人眼生才对。”夏子明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话虽这么说，但是脚下步子却越来越密，朱婴炀跟上一个孱弱的世家公子还是没有问题的，“不是第一次来右相府了，你不记得了？”朱婴炀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从对方的脚步来看，应该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本是男宾的宴席，来个女人把他带走这么久，没有任何消息，肯定不对劲了。“……我前阵子落水了，记不得很多事了。”夏子明手上的“金手指”只是未来的大概走向，他目前的状态是前不知过去，后不知未来，只是知道未来的大概……这么说，他确实是离不开五凰女，赵未央是历经者，她记得的东西肯定比自己这种半吊子要详细，如果未来要出现什么情况，自己还得仰仗赵未央的记忆来化解……现在想来，幸好一开始没有把人得罪完全。

    朱婴炀看出来了——对方在说谎，夏子明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更没有交代详情，说话尾音往下，喉咙藏音，各种表现都可以让朱婴炀认定对方此时的心情肯定有“心虚”这一成分，而且他发现他面前的这个“陈伟”精神意识十分涣散，就在说话之中，对方的意识似乎又飘了。但是自己其实没有立场去点判，自然也就缄默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