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更隔蓬山一万重 (第2/2页)

理他，还狠狠撅了他一顿，玄凌可以不在意，但是倘若百里华也拿甄嬛那副态度来对待自己，他就很在意了，巴不得立刻解释清楚，想到纯元却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百里华感觉沉默够了，轻轻道：“不用解释了。”

    她含着一汪泪，缓缓抬头看向玄凌，脸色虽然惨白，却有一种柔弱而坚韧的美感，说话仍旧颇有条理：“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妾已经全然明白，更无力辩驳。身为女子，对于夫君深爱他人，心中自然不会好受。”

    玄凌脸色紧绷，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这抓马而揪心的场面，反而显得似乎冷酷无情般，调动不起表情应对，就怕百里华也说自己的心死了。

    谁知，她的话锋急转直下：“不过，臣妾进宫前，就曾经听说过陛下与纯元皇后鹣鲽情深之事，入宫后，虽然未曾有幸聆听纯元皇后的事迹，可也听宫中老人说过，纯元皇后是何等惊才绝艳，又心地良善，施惠六宫的女子。臣妾心中只有感佩敬重，岂敢有半点嫉妒怨恨呢？陛下曾经与这样一个人相爱情深，她又是陛下的原配发妻，比臣妾不知名正言顺，地位尊贵多少，臣妾就算不知道先来后到，也知道论品性容貌cao守，出身地位名分，都比不过她。既然处处比不过，又怎么会处处怨恨嫉妒？

    臣妾才是那个后来之人，能够陪伴陛下身边，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能够得到陛下些许眷爱，已经是意料之外。更何况臣妾家人父母被陛下提携恩遇，臣妾更是得封贵妃，臣妾心中只有感念陛下恩德而已。”

    玄凌面色微微放松，不过终究还是有些紧张。

    百里华看了一眼皇后，又深情而仰慕地看向玄凌，痛苦与眷恋层次丰富又极为鲜明地出现在她脸上，她铿锵有力，感情越发激越充沛起来：“皇后娘娘以为人人与自己一般，心怀怨毒，对于丈夫另有所爱决不能接受。其实，在臣妾心中，陛下与纯元皇后情深义重，即使纯元皇后故去数年，仍旧念念不忘，时至今日，就连略有相似的甄容华亦是得到余泽，正说明陛下是个有情有义，不忘旧人的深情之人。

    一见钟情，决意求娶，是陛下至情至性，念念不忘，追悼至今，是陛下情深义重，不能自己，而爱情，又何错之有呢？

    若非深深明白爱为何物，情为何物，陛下又怎么会如此珍爱亡妻遗留下的一切？而正是有情有义之人，才能将这份深情推己及人，即便不那么爱臣妾，陛下也一定明白臣妾的心意，不会辜负臣妾的一片真情，这又何尝不算是两心相知呢？臣妾别无所求！”

    她说到最后，脸色已经基本恢复如常，虽然眸中含泪，但神色却十分坚定，简直逻辑自洽到了谁也不能反驳的地步。

    但这还不够，百里华又跪地请罪道：“臣妾身为妾妃，未能谨守本分，妄议纯元皇后，揣测当年旧事与陛下心情，还请陛下恕罪。”

    玄凌已经感动得要哭了，一把将她拉起，柔声道：“怎么又跪？朕何曾怪过你？”

    百里华垂首：“臣妾僭越，实在不敬，请罪是应当的。”

    玄凌拉着她的手不放，感慨唏嘘：“你是朕的知心人，说的都是朕的心里话，又何罪之有？纯元皇后若是在世，一定会与你十分契合，引为知己。反倒是她的亲meimei，这么多年来，心中原来恨毒了她……”

    他闭了闭眼，到底知道要脸了，柔声对百里华说：“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之后再择吉日，为你举办册封礼。你放心，朕一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百里华知道，下来就是两夫妻的事了，于是从善如流，行礼告退。

    殿内，自百里华走后，气氛便一片冷凝。皇后隐隐觉得今日之事发展实在不合逻辑，对于百里华方才那一堆煽情溢美之词，她也是一个字都不信。眼见着玄凌似乎深以为然，完全逻辑自洽，一点都不生百里华的气，而百里华这个恋爱脑，竟然真的连丈夫爱着别人都可以不在乎，反而引以为荣，皇后心肝脾肺都要裂开了一样疼。

    反正已经人设崩塌，皇后根本不去想之后怎么办。反正她还有太后这张王牌，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废。只要不被废后，那就有的是办法翻身！

    于是，皇后只是不发一言。

    玄凌沉默片刻，回味着刚才百里华说话时自己内心的情感激荡，只觉一阵暖心。果然，真正爱自己的人都是明白他的，像是皇后和甄嬛这种计较怨恨的女人，才是真的不该！他越发明白自己对百里华的需要，依赖，喜爱，其实都是说明一件事，他爱上了她！

    百里华性情和纯元一样，至纯至善，却比纯元更通透聪明，蕙质兰心。上天为何不让他早早遇上盈盈？可惜两人终究年岁有差，当初先帝在的时候，吕父的官职不够，盈盈年纪也太小，否则若是一开始就遇上她……

    他出神了一回，越发觉得纯元虽好，却不适合做皇后，宜修就更不配了，倒是百里华，屈居贵妃之位，实在只能说阴差阳错。奈何皇后嫉妒成性，却不足以废后。他的命怎么这么苦？

    见皇后仍旧满脸倔强怨恨地看着自己，回过神来的玄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皇后既然身子不好，头风复发，那么还是好好歇息吧。六宫之事，自有贵妃替你分忧，来日册封礼上，也无需你出席了。”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纯元逝世，朕心痛难当，你是纯元的亲meimei，闲来无事，就替她抄写佛经祈福，以求她往生极乐吧。就抄地藏经吧。”

    地藏经，全名地藏菩萨本愿经，共十三品，一万七千零三十五个字，抄写一遍并不轻松，就算整天不做别的事，最快也得两天抄一遍。玄凌没说抄多久，抄多少，意思就是不让皇后歇息。

    这也算作一种惩罚，但皇后知道，更大的惩罚是自己又要足不出户，形同软禁，还要喝那么多苦涩难当的药物。

    她没病！

    玄凌似乎连多一句话都不肯和她说，甚至没有问她到底有什么好怨恨的，就这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