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喜欢的感觉 (第1/1页)

    我一向觉得我哥的话很难懂，今天他跟我说的这番话就更是了。想到这，我转身对着走在我后面的戚令檐问道。

    “你听懂我哥说的话了吗？”

    他嘴角的血迹被湿纸巾擦掉，已经没有再流血了。我是等我哥放完那堆话，才走过来要带他去医疗室清理伤口的，我哥再想拦我也拦不住。

    戚令檐自从被打了一拳以后就很安静，一句话都不说，我认为是他口腔也受伤了，说话会疼，他才不想说的。此时听见我问他，他便回我，有点大舌头的感觉，是因为他口腔里的伤口。

    他说：“我也不太懂。”

    戚令檐的气质又重新恢复过来，就像是一块润泽的宝玉，我还是更习惯他这个样子。而且他说他也不懂我哥，我便有一种跟他的惺惺相惜，大概像我哥这样的“学霸”都很难懂吧，我跟戚令檐这样的“学渣”怎么可能会明白他们的世界。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擅自把戚令檐圈进了我的界线，希望他不要觉得我冒昧。

    “先生。”他突然开口了，声音像是含着一口血，“您跟您哥哥关系很好吗？”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很好啊，我从小跟我哥还有周清屹一起长大的，我哥对我很好，以前每天放学都会带小蛋糕给我。”

    我很喜欢跟别人说这种事，但面对戚令檐，我突然意识到他是被收养的小孩，可能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我却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地大说特说，这不是在诛戚令檐的心吗？

    纵然我只是随口给戚令檐分享了我小时候的快乐，但对没有经历过的戚令檐来说，这会不会成为我的一种炫耀呢？

    戚令檐“哦”一声，我有点愧疚，转身走到他身边，认真看着他：“我是不是让你难受了?”

    他红肿着半边脸，冲我微笑，嘴角开裂，我有点看不下去：“先生，什么难受?”

    “我说我小时候的事情，会不会让你不开心?”我解释道，仔细揣摩用语，“你小时候可能没有伙伴陪你玩，但是我有，我担心你听到会难过。”

    “不要难过。”我拍拍他的手臂，“如果让你难过了，我就不说了好不好？”

    他又弯起唇角，我想让他别笑了，小心伤口，戚令檐的手指却悄悄勾住我的手。

    “我不难过。”他低着头，一点一点描摹过我的手指，带一点轻微的痒意，“我不会难过了。”

    医疗室里有一张床，我叫戚令檐坐在床上，自己去旁边的柜子拿医药箱。开了柜子，把医药箱拎出来，我身后传来戚令檐的声音。

    “先生。”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我没懂又问他：“什么？”

    “没什么。”是他的回答。

    我没想硬逼他说清楚，所以当做自己没听到，走到他面前把箱子放在小桌子上，打开箱子，拿出酒精棉花要给他消毒。

    他看了一眼棉花，又看我一眼：“我怕疼。”

    我有些诧异：“你怕疼吗？”

    他点点头，眼睛里没有恐惧，完全看不出他害怕的样子：“我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疼。”

    戚令檐足足强调了三遍“很害怕”，我知道他到底有多害怕疼了，安慰他：“我会轻一点的。”

    他眼睛注视着我，我以为他不相信，又说：“真的，我会轻轻的，不会弄疼你。”

    “好啊，”他扯开一点笑容，眼里露出调笑的意味，“请您不要弄疼我。”

    我发誓我真的很轻很轻了，擦酒精棉花的时候还时不时停下来吹吹他的伤口，因为戚令檐让我不要弄痛他，我一直记得他这个请求，但全程他都紧皱眉头，好像被我戳得很痛，我问他是不是疼，他又说不痛。

    我真是搞不懂他。

    更让我觉得不自在的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我以前给人处理伤口时，从来没有一直被人盯着看过，因此十分不习惯。

    终于在给他上药的时候，我忍不住了，放下棉签跟他说：“你能不能不要再盯着我看了？”

    戚令檐眨巴眨巴眼睛，他的眼仁和眼白界线明晰，眼仁还是偏深的褐色，正常光线下的色泽很好看。

    我说他的时候，他的眼睛依然看着我，没有偏移一下，我有点气馁，听见他开口：“我嫉妒了。”

    我一时间没理解：“什么嫉妒?”

    他没回答我，却反过来问我：“严先生，您曾经喜欢过顾欢颜对吗？”

    我说是。

    “那真的是所谓的喜欢吗？”他说，“据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心跳加速，脸红紧张，但我们都清楚心跳加快，脸红都是因为肾上腺素分泌促使的心脏收缩，血脉扩张。而喜欢这种感情，也只不过是荷尔蒙分泌产生的错觉，这点错觉让大多人以为那个人是我喜欢的对象，是我的独一无二。喜欢难道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

    “或许喜欢真的是你所说的这点东西吧。”我被他一通话说得有点懵，仔细听完之后又想要反驳，“可是对我来说，喜欢就是喜欢啊。如果说你提到的那些激素器官都对一个人产生了不一样的反应，那就是在说对方跟任何人都不一样，那就是喜欢啊。”

    我伸出手掌捂住前胸，回答：“我的心脏飞快跳动是在说喜欢你，我的血液飞速流动是在说喜欢你，我发红的脸是在说喜欢你，我紧张的声音是在说喜欢你，如果这些都不能算做喜欢。”

    我坦然地看向他：“那什么才能算是喜欢呢？”

    戚令檐跟我对视，他没有再说其他的话，最后他笑了一声，双手遮住脸往后仰了一下，像是不甘心但无可奈何。他慢慢吐出一口气，感觉被我彻底打败。

    “我真是好羡慕顾先生。”他放下手，把伤口凑近我让我容易上药，看起来很乖很听话的样子。

    “为什么要羡慕他?”我把冰敷袋贴在他红肿的脸上，“你这样也很好。”

    “为什么？您不会觉得我没用吗，没有钱也没有权利，现在甚至只能依靠您，就是一个废物。”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在废物方面我也算是相当有心得了，从来没想过还能扯我的事迹安慰他人，“那要这样说，我也挺废物的。我没有谦初哥那么优秀，也不像我哥那么会赚钱，甚至在玩的方面也没有周清屹那么精通，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谦初哥和我哥为什么会那么厉害，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很厉害，我哥从小就比我会读书，谦初哥读大学的时候就保研了，而我只是个读了一本的走了艺术专业的本科生。就算这样也依然有我能做的事，我把只有我能做的事做好，那我也是优秀的。”

    “而现在我能做的事，就是帮你消肿。”我细细敷着戚令檐红肿的地方，“而你能做的事，就是赶紧让脸消肿。知道了吧?”

    戚令檐动了动嘴唇：“……知道了。”

    “还有，”我再一次做起调停的角色，强调说，“我哥他打你，我会去教训他的。”

    戚令檐听明白我的意思，目光炯炯地看住我。

    我对他笑了一下：“你看这也是我能做的事情。”

    他也笑：“是的，只有您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