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哥哥 (第1/1页)

    把戚令檐给我做的饭全部吃光之后，我有点撑，就在沙发上瘫了一会。没几分钟，戚令檐端着一杯蜂蜜柚子水走到我身边，递给我。

    我看着那黄澄澄的糖水，又看了一眼戚令檐，不太明白，但他一看我的眼神就清楚我在想什么了，解释道：“柚子茶能帮助消化，先生。”

    戚令檐怎么看出来的？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一边跟他道谢一边拿过柚子水，喝一口，味道竟然符合我的口味，是甜的但甜得没有很过分，是会让人心情很好的甜蜜度。

    我喜欢甜食，小时候父母都不在家，不开心的时候我哥就会带一块蛋糕给我。他陪着我吃完，把我搂到他怀里抱。我哥跟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我妈不喜欢他，我爸也不怎么在意他。我每一次生日都办得盛大豪华，到了我哥生日那天家里经常连人都凑不齐。

    我觉得我哥可怜，每次他生日都偷偷跑去他房间找他，我哥每次都会在生日这天哭，蒙在被子里，一点声音都不出，只有眼睛在出水。

    我总是害怕有一天他会抛下我消失。

    我哥的整个青春期，他都给我这样一种感觉，他基本没有朋友，没有爱好，没有喜欢的人，每次回到家只会躲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写作业。

    发现他藏了一把小刀是在我哥十六岁生日那天。那天他淋着雨回来，被我妈狠狠骂了一顿。他什么都没说，几乎是飘进房间里。

    我很担心他，敲他门的时候，严纵生平第一次没给我开门，我心里隐隐不安，去转门柄的时候发现门根本没锁，我推开门，房间很暗，窗户被厚厚的帘子遮住了。严纵人坐在中间，背对着我，门外透进去的光打在他的脊背上，只有背部的一块区域被照亮。

    “格崽?”他叫我的时候没有转头，严纵一向喜欢用亲昵的语气叫我，很快他转身过来，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怎么了？”

    我叫着“哥哥”，按住心里涌起的巨大恐慌，跑进黑暗中要抱他，谁知严纵慌得一直往后退，伸出手要拦我“不行不行。”

    他以前从来没这样过，我有点伤心，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他像是被谁掐住了软肋，挺直身体僵在原地。

    有什么闪着光泽的东西从他怀里掉出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十三岁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我哥想要自杀。

    他甚至已经想好要死在自己生日这天，他母亲离开他的这一天。

    我害怕得全身发抖，过度的紧张感都已经让我忘记当时对着我哥说了什么，唯一有印象的是当时我紧紧抱住他，眼泪全掉在他锁骨上。

    我说：“哥哥，不要死。”

    严纵很长一段时间没回我，他整个人隐在黑色中，让我感觉他已经跟这片黑暗融为一体，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我隐隐感觉到，我很有可能在这一晚失去他，失去严纵。

    但在我不知道抱了他多久，手臂都麻木掉的时候，严纵叹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把我搂进怀里。

    “格崽。”他摸摸我的背脊，伸手帮我擦掉眼泪，用无奈又温柔的语气，“哥哥不死了。”

    得到他的回答，我整颗心都落回胸膛，眼泪却越流越多，擦都擦不完了。

    “哥哥，”我含着一嘴的眼泪叫他，“你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我会爱你，哥哥的母亲不在了，我会加上母亲的份一起爱你。”我搂住严纵的脖颈，埋在他肩膀上，“哥哥，你不要再吓我了。”

    我哭得抽抽，严纵拍我脊背的手顿了顿，又开始温柔抚摸。

    “谢谢格崽，”他把我抱得好紧，就好像我是空气中最后一口氧气，雪原里最后一捧火，“谢谢你愿意爱我。”

    后来严纵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成绩本来就很好，后面变得更好了，很轻易就考上一所相当不错的大学，他读了商科，是为了以后帮爸爸做事。

    他去读的那所大学需要出省，走的那个晚上，他第一次来敲我房门，我一开门他就在大门口把我抱住，说他会很想很想我。

    我跟严纵关系很好，好到就算周清屹都没我俩粘的时间长，我十岁以前几乎天天跟严纵睡在一起，连我妈都拦不住我。

    乍一听他要离开我那么长一段时间，我有点不舍得，但我清楚如果严纵知道我很难过，他就会更加难受，所以我忍着不舍安慰他，跟他说至少能半年回来一次。

    可惜我错了。

    整整大学四年，严纵都没回来。

    直到他上研究生，我才能有幸见到他一面。

    那个时候我刚刚读到大二，是当地一所普通的一本，我不像严纵那样聪明会读书，也没有很高的情商，只是因为度过了一个相对快乐的童年，性格不错，不容易发火。

    其实这一点也是周清屹能跟我混在一块的原因。

    只是当时我再见到严纵，已经不认识他了。也不是认不出，而是跟我记忆中的他相去太远，以至于让我轻易想起他明明跟我约定好会回来，却放了整整四年鸽子这个事实。

    我也从来没料到我的气性有那么大，直到现在，就算严纵代替父亲坐上严氏总裁那个位置，有事没事会对我嘘寒问暖，我还是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跟他亲亲热热。

    所以当时我喜欢上顾欢颜的事情，我只跟周清屹说了，严纵这里提也没提。

    这一点微末过往想完，我的柚子水也喝完了。戚令檐拿走杯子打算去洗，我连忙拦下他说既然他帮我做了饭，那我洗碗才是合理。

    我话音落地，门口就响起了铃声，戚令檐对我笑笑，让我去开门，他刚好能逃到厨房洗碗去。

    我再三纠结，终于在那门铃响到第三声去开了门。

    意外的熟客。

    是严纵。

    他看我的眼神很怪，像是我被人电信诈骗，骗走了八百万的痛心和恨铁不成钢。

    “格崽。”严纵来牵我的手，把我领回屋，“那个人呢？”

    我正疑惑：“什么人——”

    “先生，碗洗干净了，我正打算擦厨房，要用哪块布——”戚令檐突然冒出头来，看着我跟严纵，挑起眉头。

    “就是你是吧？”严纵说着，放下我的手，走了过去，“顾欢颜，格崽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我敢肯定严纵说这番话的时候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知道顾欢颜的?他又怎么知道我喜欢过顾欢颜的！他又又怎么知道顾欢颜会在我这里的！

    我感觉我的大脑运转得快要爆炸了，完全想不明白严纵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难不成是周清屹反水了?我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跟我哥说的！

    在我狂乱地思考问题时，严纵已然走到戚令檐面前，我背对着他，因而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看到戚令檐扬起的笑脸。

    “这位先生，”我看着戚令檐眯起眼睛，弯起嘴角道，“顾欢颜怎么了吗？”

    戚令檐你能不能别惹事，把事情解决完了再说不好吗！

    我心疲累，看见我哥动了一下，生怕他动手，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心有余悸地飞快解释道：“没有没有，他不是顾欢颜，哥哥！”

    这一声哥哥算是冲破苍穹，无比响亮，严纵看向我莫名我感觉他有点生气。

    “格崽，”说话却还是很柔和，真是怪事，“那你说他是谁。”

    我刚想开口才发现如果要解释戚令檐的事情太麻烦，其实从头到尾我都可以详细过一遍，只是担心严纵不相信。

    他如果说已经知道了我喜欢过顾欢颜这个事实，那我家凭空出现一个跟顾欢颜那么像的人，我说只是带来看看的，就我哥这个脑子，我怕是真的骗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