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偿所愿-上篇[完结] (第1/3页)

    在那之后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知道自己的计划几乎是无法完成的就已经很残酷了——在此之前我甚少获得过这方面的经验。善于嗅探的老猎犬扑了个空——又羞惭又懊恼，我被自己的头脑给愚弄了；在此之前为什么我从来没注意过X城城门的问题呢？

    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我的脑筋还卡在这种讨厌情绪的摇摇欲坠的齿轮里。

    “警官叔叔！——”嘉蒂雅直冲我扑过来抱住我，冲击感就像屋子里埋伏着几十个要把我抓走的武装队员。

    我趔趄一下差点把挟着的布袋子弄洒，晃了几晃才勉强稳定住自己的脚跟。

    “……嘉蒂雅！老天爷，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低下头，这才发现小女孩献宝似的手里捧着一个绸面的靠垫给我看。怪不得刚才撞击的触感异常地柔软……不对，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警官叔叔！你看，现在它像新的一样啦。”

    “呃……”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全部思绪全被这小女孩的一撞给撞得不见了踪影，连最基础的说话能力都要消失了:“可是……这东西是……”

    “是我缝的！警官叔叔，你看，这里原来开线了。”

    嘉蒂雅把靠垫侧面根本就看不出有针脚痕迹的某一处指给我看。如同意志的迸发一般，我骤然想到这是什么东西了。

    这是我书房里开了线的那个棉花靠枕！似乎在很久之前，我为了能够安静入眠从这里掏出来几团棉花………

    “干得不错，你蛮有缝纫天赋的嘛。”我顺口夸奖道，天啊，我什么好想法都没有。

    “是啊，以前我经常帮忙缝东西，跟格里斯——”嘉蒂雅突然不再继续说了。虚假的欢快气氛被戳破了。

    “……嘉蒂雅，我们先吃晚饭吧。看:这是我从面包铺买的……跟咱们平时吃的那种不一样…”我像举着护身符咒那样把手里拎着的布袋子给她看。然后把袋内装的高档面包和腌洋葱倒在暗色木桌上摆着的盘子里。嘉蒂雅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乖乖坐到桌旁，把下巴颏支在手心里，看着我拿着餐刀把面包切成几块，在顶端摆上奶酪。

    我也坐下来，靠在椅子上舒展了一下紧绷了好久的、酸痛万分的肌rou，弄得椅背嘎吱嘎吱响。虽然面包铺的店主拍着胸脯保证过他们家商品的优质和美味，但在此刻，拜X城的城门所赐，这面包在我的嘴里的感觉和啃木屑没什么两样；这让我本就沉重的心情又多了一份懊悔。早知如此就不该特意花更多的钱......在这种非常时期，所有的开支都需要俭省才对——不过我的本意是给嘉蒂雅和还被关在牢里的那位补充营养。

    嘉蒂雅吃得很慢，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怀着什么心事。这种沉默让我不禁有点紧张，左手不断摩挲着桌子边缘。......最好笑的是在一天之前我还在这里跟她大谈家长们把事情瞒着孩子们有多么愚蠢。现在我才是愚蠢的那一个。这句话说出来十分幽默。但我笑不出来。没说出来的话像石头一样压在我的心上。我有一种感觉，似乎嘉蒂雅也想拖延问题到来的时间，因此才会吃得那样慢。

    把最后一点面包渣也吃干净后，这个时刻到来了。

    “警官叔叔......坐船的事怎么样了？”嘉蒂雅假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天啊。

    “唔…我想一切还算很顺利……”我不情不愿地说道，一种耻辱感涌上来。

    我不知道我当天晚上是怎样安抚好嘉蒂雅的，只是听着这个孩子一遍又一遍地说谢谢我、用那样憧憬的语气说格里斯叔叔自由后我们能一起过得多么好，说到在这一切没有发生前在他们那个贫瘠的破房子里格里斯叔叔怎样给她讲故事……为了弥补在饭桌上的沉闷，她一次性说了太多的话。

    嘉蒂雅一直讲到蜡烛快要燃到尽头、烛泪在托盘里凝结成小山丘一般；在我的脑袋被疲惫压垮前我及时宣布了已到睡觉时间的消息。

    可是，当我想躺到地上那一堆毯子里——我那临时的床铺——的时候，却被嘉蒂雅叫住了。

    “……请你能陪我睡吗，警官叔叔？”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入睡…不过，一想到之前也许谢雷和她就是这样一起睡的我适时想起在他们那个屋子里唯一的、不大的床铺，我不由得让步了:“好吧，我会陪你到睡着为止——”

    于是我吹息了蜡烛，仰躺到靠外侧的床上。嘉蒂雅侧躺着，背朝着我。

    我偏过头去，一点红光埋藏在她厚实的黑发间。那是她耳垂上的小耳环在透过窗子撒下的月光照射下闪闪发亮。

    “警官叔叔，你没说实话。”

    我心里一惊。“怎么了嘉蒂雅？”

    “在餐桌上的时候，我问你坐船的事怎么样了，你说一切都好，对吗？”

    “对，没错……”

    “可是你没仔细的回答这个问题。格里斯叔叔遇到麻烦事的时候就老是含糊其辞地应付我。”

    啊啊，就知道会这样……但在餐桌上我体会到的那种耻辱感消失了。压在我心头的石头被挪走了。

    “嘉蒂雅，你说得对。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这样的。”我几乎是轻松地说道。

    “谢谢你…这样听上去好多了。”小女孩哼了一声，有点像哽咽。

    “是啊……我确实联络到了一艘，嘉蒂雅。但是我们要在城外的码头上登船。唉，这意味着我们要穿过城关。”

    “……我们过不去吗？警官叔叔？”我想努力忽视嘉蒂雅话语中的颤抖。

    “很难，我想。对于这件事咱们三个实在是过于出名了。他们会抓住我们的。”

    “唉……”

    短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