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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恨的释怀 (第6/6页)
那时候它还只有小猫般大小。然后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从屋子里蹦了出来,抓着老狗的耳朵乱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出来教训孩子,孩子被训得哇哇哭。旁边一个怀着孕的女人坐在摇椅上看着,她丈夫在给她削苹果递给她,她满脸笑意地接过了苹果。她是郑秋明的meimei郑小月,另一个女人和孩子或许是他的弟媳和侄子吧。 郑篪站在远处看得入神,仿佛在看别人的美好的故事。 接着,门内又走出来了爸妈和弟弟秋亭。秋亭长高了好多好多,自己走的时候他或许还没到长个的年纪,长得还没小月高,现在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爸妈也老了,mama的身上看不出以前的精诈,爸的神态也苍老了不少。两个老人交给秋亭一包什么东西,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子的哭闹打断,于是他们转头了乐呵呵地去哄孙子,秋亭则是拿着那一包东西往山上去。 像被什么指引着似的,郑篪悄悄跟在郑秋亭身后。 令他没想到的是,目的地竟是自己的墓。碑经过多年风吹雨淋已经有些旧损,但墓旁整理得整整齐齐,种了一棵柳树,如今已经细柳绦绦了。 秋亭拿出包裹,里面是几串糖葫芦和南瓜饼。 3 郑篪感到一颤。 爸妈这么多年一直都还记得他喜欢吃什么吗。 秋亭把糖葫芦放到墓前,自己也拿了一串吃起来,边吃边和哥哥聊天:“秋明,以前我特别恨你。你走了,我就成了小月唯一的哥哥,爸妈唯一的儿子,什么事都要我来扛,谁都可以歇,我却不能歇,谁都可以垮,我却不能垮。这些本来都是你的事。但这两年我觉得我没那么怨你了,可能是你的离开逼着我长大了吧,现在我让爸妈和小月都过得很好,希望你在另一个地方也过得好。” 郑篪没忍住上前走了一步,惊动了郑秋亭。 郑篪连忙又退了回来。 “你是?”郑秋亭转身问道。 “我是来寻亲的,小时候似乎被人拐卖了。有打听到亲生父母或许是这里的人,所以来看看。” 郑秋亭上下打量对面这个男人,似乎并无恶意,于是问道:“你知道他们的信息吗?” “不知道,所以我才想从这里下山,一家一家地打听。既然第一个遇到的是你,你介意和我讲讲吗?这是谁的墓?” “是我哥哥。” 3 “发生过什么吗?” “我哥很聪明,从小就是全村成绩最好的孩子。但是爸妈并不认可他,只想他赶紧挣钱再娶个媳妇生个儿子。后来他赌气去了城里上学,走前和爸大吵了一架,再后来,他就自杀了。” “他不是成绩很好吗?” “被学校退学了接受不了,我不爱读书,原先也没法理解他这种心情。但他好像一直都压力很大,小时候很开朗,越长大,我越觉得我哥沉默内向了不少。”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不是父母亲生孩子的?”话锋一转,郑秋亭问。 “我感受不到父母爱我,所以我才怀疑自己是否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也只是怀疑。” “老实说,我也怀疑过,但是我哥的走让我打消这个怀疑了。” “为什么?” “自那以后,爸妈变了很多。他们好像终于懂了‘爱孩子’为何物。不会再在我与其他孩子闹矛盾时相信对方却打骂我,不会再我向他们讨礼物时反过来问我干了多少活,,不会再成天在我面前抱怨养我多费劲,不会再催我meimei赶紧嫁出去……我突然觉得好像能理解家是温暖的港湾这句话了。或许不应该这么说,可是这都得感谢我哥的……死。” 郑秋亭皱眉,为自己的混账话感到羞愧。 3 “能换你和meimei幸福,死得也值了。”郑篪说。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又不是他,”郑秋亭有些生气,“罢了,我哥八成也会这么觉得吧。我要回去了,你要不问问我爸妈?父母辈可能对走失的孩子更有印象。” 郑篪本想拒绝,但谎已经扯到这个份上,不去反到显得逃避了。 有了郑秋亭的介绍,郑篪以客人的身份回到了阔别十多年的老家。 “喝杯水。”郑母端给郑篪一杯水,“看你的打扮,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来我们这?” 郑篪看着老妇人,最终还是没敢直视她的眼睛,将视线投到他处,说道: “小时候亲生父母因为我身体不好不要我了,我想找到他们,问他们后不后悔。” 老妇人一愣,带着点遗憾,“会后悔的。” 郑篪怔了怔,却被郑母误以为是她没解释来龙去脉,于是说道: “我大儿子刚去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孩子。那孩子面目可憎,口齿不清,似乎精神也不正常,他一直死抓着我,喊我mama。” 3 “这种疯子会是我的儿子?谁能接受得了啊。可是回了家静下来,对着没有秋明的屋子,我突然觉得,即使他变成那样我也愿意接他回来,养着他一辈子撒疯也可以。后来我去找了那个孩子,可是再也找不到了。一想到这里,就仿佛是我亲手抛弃了儿子一样,我对不起他。” 郑篪默默喝水,没说话。 “只要他还活着就好了。”老妇人叹了口气,“嗨呀,我老了,老爱想些有的没的。铁一样的事实摆在眼前,他是死了,因为退学自杀了,也是我跟他爸逼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孩子对父母仅能的报复,也不过就是哪吒自刎前的那句‘还给你’罢了。如果我的父母也能像你这样悔过,我也不再怨他们。”郑篪起身,谢了老妇人的茶水,准备离开。 “孩子,你多大了?”老妇人问。 郑篪极短地停顿了一刹那,回道:“马上满33了。” “比我家大儿要大,但是看着年轻呢。”老妇人送郑篪出门,最后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见到我家大儿的话,告诉他我们都很好,愿意回就回,不想回就自己好好过。” “……好。”郑篪没透出什么情感地点点头,然后转头走去。他不敢回头,怕万一回头,发现mama仍然站在门口注视自己。 迎着夕阳,郑篪的泪缓缓淌下。 失去过他的家庭曾经固然是一道伤口,而如今这道伤口早已愈合,就连那座不是装着他的坟墓也早已成为了家人的精神寄托。如果郑秋明仍是那个容貌尽毁但心灵纯洁的少年,他会告诉母亲自己也正好28岁;可他已经变成了沾满血腥的罪人,自己这把彻底锈蚀的刀已经没有理由再插进去。 40页 看见家人如今过得很幸福,也仍然爱他,他也再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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