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上 夜晚 (第2/4页)

 ——因为他无法按照殿下的心意给予完美的回应？

    阿斯兰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与茫然之中，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内心深处仍旧称呼白卿云为殿下。

    他还不知该如何接受白卿云所展露出来的真实面目——自己一直视为精神信仰并憧憬的爱人其实并非自己所认为的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对待过往那些自以为甜蜜，实则可能暗藏虚情假意的记忆。

    这并非复杂的剑招，只需刻苦钻研就可通透；也并非凛冬冰川上隐匿的猎物，只需仔细就能寻觅其踪迹；粗犷辽阔的冰原并未教会阿斯兰如何处理这些如荆棘刺果般微妙又给人带来刺痛触感的情绪，而眼下他又面临着自己可能会被彻底抛弃的境地。

    虽已是晚上，但白卿云还未离开皇宫，他正在解答奥莉维娅今日的功课，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只能通过书信交流，白卿云可以讲述得更详细，奥莉维娅仰慕白卿云的博学，也十分喜欢这种授课方式，虽然对于自己是否应该接触这种明显具有政治军事色彩的教导感到不安，但她很喜欢和白卿云相处的时光。

    这种授课并未止于书本理论，而是结合了大量安瑞尔的实际情况，白卿云的语调温柔充满耐心：

    “科尔威斯克的有三处不冻港，这很重要，其中莫斯港口正好位于孔雀湾内，这里有两条天然运河交汇，夏季水量充沛，可以将渔获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运河深入内陆依旧保持鲜活，而冬季因为温暖洋流影响，莫斯港口的运河靠近港湾的那一段不会结冰，但其中游位置会因严寒天气冻结，因此……”

    正当奥莉维娅听得入神，突然发现白卿云止住话音，眼睛看着她身后，奥莉维娅转头，发现阿斯兰正站在书房门口，她正要起身问好，却被那仿佛凝结冰霜的蓝眸冻住。

    奥莉维娅身体一僵，那凛冽的寒意突然散去，仿佛是一场错觉，阿斯兰垂下眼眸，同往日一般恭敬低头道：

    “晚上好，公主殿下。”

    “晚……晚上好，阿斯兰大人。”

    奥莉维娅喃喃回复，僵硬着身体坐在座位上不知所措，白卿云合上书本，抬手轻抚奥莉维娅额头，手中白光一现，微笑道：

    “今日就先结束吧，奥莉维娅，明日我们再继续。”

    奥莉维娅回神，感受到额上手心温暖的温度，她双颊一红，起身行礼：

    “谢谢您的教导，王……陛下，请您早点休息，明日再见。”

    话一出口，奥莉维娅懊恼咬唇，她其实很想唤白卿云为王兄，尽管每次都做好心里准备，但都会因为太过紧张而临时改口，她很害怕自己若是称呼王兄会引得白卿云不高兴，自卑一直深埋在她的心底，使她一直却步不前，也使她难以焕发属于自己的光芒。

    待奥莉维娅离开后，书房内只剩下阿斯兰与白卿云两人。白卿云知道阿斯兰是去了兰切斯特的晚宴，对他会露出这般阴郁的神色感到讶异，再加上今日提前结束授课，因此难得有闲心，询问道：

    “在晚宴上发生了什么？”

    阿斯兰满心怨怼，临到关头却迟疑了。

    ——就算他开口质问，难道就能从白卿云口中得到一个真实的回答吗？

    阿斯兰跟在白卿云身边许久，自是清楚他那最易蛊惑人心，舌灿莲花的本领。阿斯兰头脑冷静下来，仔细分辨眼前人的神色，想要探究是否为真，却见白卿云闭了闭眼睛，流丽如银钩的眼尾流露如茶烟般袅然的倦色。

    阿斯兰的心脏被小小地刺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蕴藏在心中的怒火就像是被人吹了一口气，倏然烟消云散。

    阿斯兰的目光流连在那眉目间难掩的疲倦上，他定定地站了半晌，然后走上前，俯身为白卿云轻轻按摩额头。

    手指轻车熟路地找到xue位，以一种温吞而又适中的力道按摩，阿斯兰垂眸凝视白卿云闭上眼睛，疲色稍缓的面容，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更加放轻了手上动作。

    那令他焦躁不已的心绪，无声无息之间被另一种夹杂着生铁锈味的柔软所替代。

    阿斯兰轻声道：“没什么，陛下，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菜肴实在有些不可口，难以下咽罢了。”

    白卿云睁眼看向阿斯兰，但阿斯兰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除了比往日更加暗沉的蓝眸，没有任何不对。

    他微微扬眉，意外地发现原本坦诚羞涩的骑士居然已经能够不露声色地隐藏情绪，其内部似乎正在隐隐发生某种蜕变，如深眠火山下涌动的炽热岩浆，爆沸的情绪潜藏在平静的面容之下，情感正在暴动，理智却要维持若无其事的表象。

    白卿云开始好奇兰切斯特家主究竟做了什么引起阿斯兰这种变化，他的目光停驻在那抿紧的唇线上，锋利的弧度内含某种拒人千里的意味。

    ——还是藏不好。

    白卿云唇角微弯，摆手示意阿斯兰让开，站起身来，阿斯兰则温驯地为他整理有些许凌乱的衣袍，将褶皱一一抚平。他耐心等待，看着阿斯兰娴熟的动作，突然笑了一声。

    在阿斯兰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白卿云抬手按住阿斯兰宽阔的胸膛，哪怕隔着结实的胸肌，手底依旧能感知到那一瞬间的心律失常，剧烈得就像是他亲手握住了那枚鲜红的心脏，心脏在手中震颤，guntang柔软。

    白卿云唇边的弧度笑得尤为好看，淡粉的唇瓣宛如蔷薇柔美的花沿，自眼尾迤逦而出的温柔是如此动人，能够轻易俘获人的全部心神。他仰首轻轻吻了一下那抿直的唇角，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忠心的骑士有所隐瞒，温和道：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阿斯兰。”

    白卿云手掌下的心跳突兀地停滞一瞬，就像是被按下暂停键般悬停在空中，旋即又重重地跳了一下，那沉重的力道像是狠狠地撞击心口，差一点就要冲开阻隔，迫不及待地跳到白卿云的掌心之中。

    阿斯兰狼狈不堪地后退了一步，亟欲遮掩般地慌张捂住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