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阳的阴天 (第1/1页)

    这是小帕试养期开始的第三天。

    育幼院变得有点安静。

    不是没有孩子的吵闹声，也不是没有嘻笑与脚步声，而是少了某一种属於「他」的声音与气味——小帕总有一GU淡淡的牛N香，总在吃饭前偷偷T1aN一口汤匙，总喜欢跑过来问：「今天的点心是什麽？」而现在，这些熟悉的碎片就像被cH0U走了一样，留下一种说不出的空荡。

    一早醒来，没有一个软糯的声音在她床边问：「可以跟你一起刷牙吗？」

    小乐一边刷牙，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空空的洗手台。牙刷架上少了一把动物造型的儿童牙刷，显得异常突兀。

    午餐前，她照例帮着分便当，但没有人缠着她说：「我不想吃红萝卜，可以你吃掉吗？」

    她看着盘中那几根孤单的红萝卜条，不自觉地用汤匙拨了拨，最後还是默默地吃了下去——就像那天他央求的那样。

    晚上的时候，她习惯X地洗好一只布偶，晾在窗边的晾衣架上——是小帕留下来的「小灰熊」。她明知道他现在应该拥有更好的床、更柔软的玩偶，可她还是固执地洗了，又习惯X地把一块小毛毯摺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角，就像他总是踢被後她帮他盖回去那样。

    夜深人静後，整个育幼院只剩下虫鸣与墙上的时钟声。小乐躺在床上，翻了又翻，总觉得有什麽没做完、什麽地方没交代好。但其实，都交代好了。小帕已经记住了。

    她只是……太习惯他在身边了。

    走过走廊时，她总会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窗边那盆仙人掌——那是她和小帕一起种的。每次浇水，他总会问：「长大後会变成什麽样子？」现在没有人问了，她却还是会时不时为它浇水。

    甚至连打扫也变得安静许多。以前，小帕总拿着小小扫把跟在她後头东扫西扫，扫得乱七八糟还要她重扫一遍。但她从不生气。现在地板乾净得发亮，却没有那种「被陪伴过」的痕迹。

    她知道，小帕去的是一个好地方。她知道，他现在应该开心地坐在书店的角，听h叔叔讲故事，或是帮曼曼姨把书一本一本摆上架。她也知道，这才是她希望看到的结局。

    只是，她没想到，这些习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竟然可以让人这麽难受。

    那不是什麽痛彻心扉的大事，而是一种细细的、慢慢的、好像被温水泡烂的空虚感，一点一点，把她从心里掏空。

    她本以为自己很坚强。她一直都是坚强的、温暖的那一个。她曾说过：「只要你们有地方去，我就会替你们高兴。」

    可当真的只剩自己站在原地时，才发现——原来笑着送别，并不代表心里就不痛。

    育幼院的午後，yAn光从窗棂落下，照在空无一人的角。那是小帕最喜欢待着的地方。

    那里现在只剩一本没阖上的绘本——是他出发前没来得及放回去的《小熊家的月亮汤》。

    小乐坐在原本是小帕的小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抵着手臂。她的头发在yAn光中闪着金棕sE的光泽，却怎麽看都不再像往常那个会笑着拉着大家去玩躲猫猫的“小太yAn”。

    她把脸埋进臂弯，深x1一口气，却止不住鼻腔的酸楚。

    她想起那天清晨，小帕站在门口，抱着他最心Ai的毛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努力不掉下来，对她说：

    「小乐，如果我在那边被讨厌，可以回来吗？」

    她当时笑着点头，m0了m0他的头。

    「当然可以啊，我会在这里等你。」

    她怎麽会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後，空下来的不是育幼院的某个角落，而是她的整颗心。

    「哭什麽啊？」

    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小乐一愣，赶紧抬起头用袖子擦眼睛。

    阿火站在她面前，手里拎着两瓶从冰箱拿出来的优酪r。他皱着眉，但眼神不再像过去那样倔强或火爆，而是微妙地温柔。

    「没有哭啊……我只是……有一点困而已。」

    她y挤出一个笑容，却一点也不像平常那个能逗笑所有人的样子。

    阿火没有接话，只是在她旁边蹲下，把一瓶优酪r递给她。

    「骗人。你眼睛红成那样，我又不是看不出来。」

    小乐低头接过饮料，没有说话，只发出一点点鼻音。

    沉默了一会儿，阿火转头看着她，语气变得小心翼翼。

    「你是不是……很想小帕？」

    小乐咬着x1管没回答，但眼眶又有点红。

    阿火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厉害，也总是笑着照顾大家。可是小帕对你来说不一样吧。他是你最照顾的那个……最黏你的那个。」

    「他叫我小mama。」小乐终於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那你现在觉得……小mama失业了？」

    她抿嘴，没笑，反而忍不住掉了一颗眼泪。

    「我知道我应该高兴的……他真的很喜欢那家书店……h叔叔跟曼曼姨对他也很好。他甚至开始学着念故事书给别人听了耶……」

    「但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被留下来了。」

    她低声说完这句话，肩膀微微颤抖。

    「每次送走一个人，我都笑着说恭喜。可是……」

    她停了一下，声音变得更轻。

    「可是我没有家人啊。我出生就在这里，一直都是这里的人。别人都有‘要回去的地方’或‘找到的地方’，但我没有。这七年来，你们就是我唯一的家人……可我只能一个一个看着你们离开。」

    「我好像从来不是别人‘接回去’的那个人。」

    那一瞬间，阿火忽然有点心疼。他从没看过这样的小乐。那个总是在大家吵架时调停，在大家哭泣时给予拥抱的人，竟然也有这麽柔弱、这麽寂寞的一面。

    他想了又想，最後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

    「没有人会真的把你留下来的。」

    小乐转过头看他，眼中满是疑问。

    「我、我不是说小帕一定会回来啦……我是说，哪怕他不在这里，你在他心里还是小mama啊。他会记得你一直为他做的事。他会长大，会记得你教他怎麽洗袜子、怎麽选故事书、怎麽鼓起勇气去试一次新的家。」

    「而且——」他犹豫了一下，耳根泛红，「你也还有我们啊。我在这里啊，我会一直在的。」

    小乐睁大眼，有些呆呆地望着他。

    阿火眼神移开，假装去看天花板，但耳朵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我不是什麽会说话的人……但你如果哪天真的撑不下去了，你可以……嗯……就靠着我一下啦。就一点点也行。」

    小乐忍不住笑了，虽然眼泪还在脸上，但那笑容，b任何一次都真诚。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g住了阿火的手指，头微微地靠上了他的肩。

    一如她曾经握着小帕的那样。

    但这一次，是她第一次，主动把软弱完全的摆在一个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