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脏乱差 洁癖止步 (第8/8页)

象抛在脑后。

    他已经联系了公安方面，大概要不了多久自己的同事就会根据自己放置在那批货物中的追踪器找到那群人的踪迹。至于那个无辜的男学生，也会被带走保护并且接受相关的治疗吧。不过他大概率需要一些心理疏导，降谷零想。

    结束了组织与公安两方的工作，他终于能抽出些时间来处理自己的事情了，还有其他要紧的事要去做。降谷零单手握着方向盘，左手轻轻揉着太阳xue，他最近睡眠不好，梦中常常出现过去事。他想着，莱伊是没有死的，只要把他找到，只有把他找到——重新杀死掉，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然而当他一路疾驰来到贝尔摩德口中所说的地址时，全不见莱伊的影子。降谷零面无表情地环视四周，他大概已经习惯了这样无望的找寻，一次次获得线索又很快破灭掉的反复令他逐渐对此感到麻木。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那个组织的叛徒如今在哪里，难道真的躲进了地狱吗？降谷零靠在车门上闭目，就好像这样能带他重新梳理头脑内的线索链条，从而捕获到一丝关于那个人的蛛丝马迹。

    再睁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那种微弱的晨光跳动在他的眼前。从前的时候，莱伊和他也曾经在这样的天气将车开到城市的边缘，他们在劫后余生的狂喜中接吻，在空无一人的海边，静谧的清晨。

    海风的咸腥味道，稍微有些凉的雨后青草味，一切人世间的美好如同海浪一般拍打着他们的魂灵，尽管降谷零很想将那一刻的心动归因于危机时刻吊桥效应的延续，然而一切都太水到渠成了，他们用力拥抱着对方，又撕咬着彼此的嘴唇，从一对亡命天涯的怨侣变成全靠本能的动物。

    他们像是突然闯入自然界的入侵者，浑身血腥气和硝烟味的不速之客，当他们拥抱在一起，罪孽与不堪就叠加在一起，与生命的宽阔辽远格格不入。那时候波本还是波本，莱伊还是莱伊，仅仅是波本与莱伊，生活在黑暗中满手鲜血的犯罪分子。共犯。

    那时候，波本没头没尾地问他：“莱伊，刚才你差一点就死掉了哦。如果有那样一天——我是说你真的死掉了，被打成筛子或是马蜂窝，脸上没有一个器官不在往外涌着鲜血，你确实要死去了。那个时候你还有什么心愿？比如说要照顾的家人？朋友？”

    波本承认自己问这个问题时含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他试探着说出这个问题，脑海中却全是作为降谷零的自己在决战时刻亲眼看见莱伊死在自己的面前。他的身上布满了弹孔，那是自己同事的杰作，或许其中致命的几枪还来自自己的枪口。

    这个同他短暂相爱的男人，这个在他生命的至暗时刻出现，汹涌爱恨中如同沉默的礁石一样的男人。波本想，杀掉他是很容易的事情，送这个组织中的犯罪分子下地狱，这是自己的使命，自己的任务，自己一直以来所践行着的理想。

    然而他实在是很好奇，在那样要紧的关头，莱伊会有怎样的愿望呢？

    “我吗？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吧。”莱伊漫不经心地扔掉了熄灭的香烟，他的袖口上全是干涸的血迹，修长的手指间也满是血痕。波本不满意他敷衍的回答，用手肘重重撞向他的腹部，对方终于捉住他的手腕，认真思索起来了。

    2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不知道。”莱伊淡淡地说，“不想给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尽管我知道你挺想看的。”

    波本怔在原地，心想要是这样就再好不过，我不想看到那一天，你也最好别死在我的枪口下，随便被炸弹炸飞，被大火烧死，被流弹击中要害……就算是真的见了，我也会装作从未认识过你，面无表情地跨过你冰冷破碎的尸体，就像是我们从来没有过今天，从来没有过昨天。

    莱伊不解地望着波本，就好像看着一个陷入白日梦的孩子，他的嘴唇刚被自己咬红，眼睛同清晨一样湛蓝而湿润，就像一个白日梦。他于是抬起手揉乱了对方的金发，又用指腹轻轻摩擦过对方泛红的嘴角。“回去了，不然苏格兰会以为我们死掉了。”

    想到苏格兰的名字，靠在车门边走神的降谷零猛地回过了神，紧紧攥着拳头放在胸口，又轻飘飘放下。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会如此频繁地陷入回忆，大概是因为那个粉色头发的学生有着莱伊的眼睛，被看上一眼就能在过去中浮沉许久。

    并且那时候他也对自己说了莱伊曾经说过的话，“如果有那一天，我希望他不知道。”

    降谷零猛地抬起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思索起来，一个个细节在头脑中被穿成了线条，某种可怕的猜测以令人战栗的方式出现在他的脑海。“什么啊……真是疯了。我可能真的要好好休息一下。”像是为自己的猜测而感到难以言喻的荒诞，降谷零干笑了几声，然而一颗心确实愈发地沉了下去。

    直到他关上车门，按来时的路原路返回，把车开得飞快时，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的猜测几乎已经定型，降谷零甚至一边懊恼着为何自己没有尽早发现，一边在内心深处埋藏着某种侥幸：倘若真的是巧合呢？

    莱伊那样心思深沉的人，莱伊那样强大的人，莱伊那样卑鄙无耻的人……他大概正好端端在某地生活呢，大概是在美国？总之他最好是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心安理得地苟且偷生。

    总之，总之不会出现在这里——

    波本气喘吁吁地一脚踢开房门，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其他人早已经离去，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那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被锁铐着双手，随意丢在房间的某个角落。

    2

    那人见自己突然折返，脸上竟然没有半点的惊讶，只是疲惫地抬了抬眼皮，又重重将头低了下去。波本快步走到他面前，他突然挣扎起来，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挣扎着去捡被扔在地上的项圈。

    “你想要这个吗？”波本先他一步从地上捡起了那东西，放在手中细细观察着。“变声器。我早该发现的，可惜刚才忙着去找我的旧情人，没用什么心思管你的事。”

    可以不用再说下去了，赤井秀一想，如今你要找的人就在面前，只是不大体面。然而他始终不发一言，直到波本蹲下身凑到他面前，伸手要掀开他的假面，他终于在今晚用莱伊的，自己的声音说了第一句话。

    “不可以。只有这一次不可以。”他轻轻说，“我记得自己说过那个心愿的。”

    有多久没有这样真切地听到这个声音了？波本的手僵在了原地。他想，这个人如今是不想给自己看到这样狼狈的一面的，所以宁愿披着这张陌生人的假面，扮做其他人的样子。这个人可以是廉价的男妓，无辜的学生，总之不会是那个莱伊了。

    因为他不想的，自己也是不想的。

    因为自己让天鹅飞走了。

    波本站起身来，弯下腰居高临下地将变声器重新戴回到他颈上，如同施舍如同恩赐。就像是主人找回了他擅自逃跑后在街上被人用脚踢用石块砸，已经看不出原本样子的脏兮兮的流浪狗。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装作一个好心的过路人。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波本冷冷地说，“看起来你需要一点帮助啊，冲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