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晚宴 (第1/1页)

    过后不久，何景云就接到人事调令，召他回港，出任集团执行董事，我与他同乘一班飞机落地，路程却殊途。

    我的辞职报告已获批准，无需跟随他左右，他调来郑林担任助理，李原仍是保镖，kelly姐被留在荆城，一则便于照顾小孩，二则充当眼线替他监管公司动向。

    我只等最后去集团走流程，平日倒也清闲，大多数时间去会所帮忙，Sam请了假，几天内都没有见到，间刻中投几封简历，为此后生活谋划，称得上早出晚归，因此与霍应淮见面甚少。

    大概过了几天，我将要出门，霍应淮在楼上叫住我，轻飘飘扔下纸张，我接过打开来看，是封请柬，落款为何宏恩，邀请大家前去何宅共跨新年。

    这封请柬以何宏恩私人名义发出，港岛有头有脸人家大多位于宾客之列，大抵在为何景云就任铺路昭告，是他作为集团继承人的正式登场

    霍应淮却说没有这么简单，他人脉广泛，消息灵通，早得知吴觉清已量体裁衣，重金购入饰品，只等晚宴亮相，大概要宣布两家联姻之事。

    他讲这句话的时候，牢牢盯着我的面孔，似乎在等我的反应，我很想挤两滴泪水给他，抑或酩酊大醉，叫他不要这么失望。

    只可惜我听到消息时，惋惜最多，遗憾亦有，独独不悲伤。

    纵使何景云风光正盛，青云平步，我也不羡慕，事事均有代价，他野心很大，又受太多桎梏，想要的未必如愿以偿。

    这也可能是我的阿甘精神胜利法，毕竟我同他心照不宣，从来看不起对方。

    请柬标明我与霍应淮的名字，实在奇怪，毕竟我的身份实在入不了何宏恩的眼，总不至于是他在卖霍氏几分薄面。

    “可能他们都知我钟意你”霍应淮解释。

    “你到时记得拦住你那些爱慕者，不要让我被泼红酒，我就谢天谢地了。”

    霍应淮听后笑笑不说话，从衣帽间拎出两套新订制的西服，黑丝绒质地，面料华贵，看来为这场宴会做准备的不止有吴觉清。

    但他又不是晚宴主角，穿戴何至于如此出风头，莫非，他心属吴觉清，今晚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搅散这场婚事，想到这，我倒吸一口气。

    怪不得他总看不惯何景云，处处与他为敌。

    霍应淮整理好衣衫后就抱臂靠在墙边，见我也准备完毕，走到玻璃表柜前，刷地拉开，思索片刻，挑出一支银色腕表，为我戴好。

    不知为何，我总觉今晚他的情绪不对，心不在焉已有好久，打算开口询问他。

    霍应淮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一切就绪后，不由分说地牵我走至镜前，伸手环在我的腰际，叫我抬头去看，镜中映出一副僵硬尴尬的面庞，他直直盯着我的脸颊，情绪莫测，过后又兴致大起，要我回答如今我与他是否般配，不等我说，就改了主意，讲：算了，你说的话我都不爱听，什么时候，你性子不这样倔就好了。”

    我原本有意关心他，听到他这番话，顿时下意识回呛道：“是啦，想听好话不如留到晚上叫你的迷弟迷妹讲给你听。”说罢，走出门外。

    司机保镖已站至车前，恭敬等候，我注意到他今晚的座驾，一时沉默，车库里那样多的车，今晚却选这辆金色宾利，实在像灰姑娘乘坐的南瓜马车，不知晚宴过后，我是否也会被打回原形。

    霍应淮见我驻足，投来疑惑神情，我朝他微笑，弯腰，坐入南瓜马车。

    何宅建于太平山顶，灯火辉煌，甚至炫目，步入大厅，墙壁高耸，装裱好的古典油画悬挂其中，厚重地毯平铺满整个地板，踩在上面如坠云端，宾客手持酒杯聚在一起，侍应生手持圆盘穿梭其中，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熟识之人见到我跟随霍应淮到场，投来目光，或鄙夷，或羡慕，皆有之，以往我全然漠视，只是今晚不知为何，竟然有所局促。

    我一向对于气味敏感，宴会厅内香水食物味道凝聚，漂浮于众人上方，形成密不透风的织网，叫我头昏脑闷，天旋地转。

    我忽然想到周生海死时，家中地板上踩扁四散的板栗，散发幽幽栗香，顷刻间，引我回到故乡，过去这么多年，我已逐渐忘却，只留下零星一点，大概今晚过后，我口鼻中只会充斥浮华香味，往日种种，再难以追忆。

    这样的结果，是我想要的吗。

    扪心自问，我来港寻人未果，后去当霍应淮情人，得金钱，得珠宝，乃至显贵地位，心中究竟有一瞬觉得畅快。

    我向往天空飞鸟，却主动进金丝笼中，究竟是否真如心中所愿。

    我想，其实我心中早有答案。

    看来，这一年过后，我需搬离港岛，再寻居所。

    霍应淮很快被交好的二世祖勾肩搭背地带走，我并不常出席这种场合，找到一处角落休息，百无聊赖间，打量人群，忽然见到熟悉面庞，是久违露面的Sam，他在宾客中如鱼得水，我紧盯他几分钟，他都未发觉我。

    我只好轻呼他名字，他听到后，停下动作，环顾四周，目光很快与我交汇，随后放下酒杯，朝我快步走来，还未走近，就握拳重重捶我肩膀，说多日未见，我是否想他，我身体还未恢复完全，不由自主地咳嗽几声。

    Sam注意到后，收起笑意，退后几步与我拉开距离，将我打量一圈，见我无碍，才问：“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你面色憔悴不少。”

    “着凉了而已。”我回。

    Sam神色狐疑，大概很不相信，似乎准备细细盘问我，这时宾客突然向大厅中央聚集，应该是何宏恩将要开始发言。

    Sam最爱凑热闹，今天却意兴阑珊，只插袋站到人群外围。

    何宏恩面貌儒雅，讲话谦和不失幽默，内容大抵与我猜测相符，末了宣布爱子婚期为来年初春，随后语重心长地叮嘱何景云珍惜吴觉清，期间吴觉清挽着何景云站在他身侧，对众人颔首示意。

    何景云得父亲嘱托，轻抚吴觉清肩头，又在众人哄闹下，亲吻爱人的额头，后又潇洒拥他入怀，动作好柔情，好倜傥。

    越过人群，我看到他西服前的一枚胸针，精致华美，蓝宝石质地，水晶灯之下，熠熠生辉。

    霎那间，有泪水凝聚在我眼中，随后褪去，了无痕迹。

    发言尾声，掌声四起，我在人群后为他抚掌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