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景言_8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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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泽渊很早就提出要跟我同居,但我一直都没有答应,顾虑很多,今晚看到李安生这一遭遇,心里却开始动摇。

    张泽渊的室友知道他的性取向,虽然嘴上表示接纳与包容,行动上却与之相反,抗拒他的肢体接触,抵触他随意扫来的眼神。大学上了半年,寒假之后,张泽渊搬出了寝室,在校内租了个教师公寓。两室一厅,他住主卧,毛巾——一只公比熊——住在客厅。

    他表示房租水电可以全让他出,想让我搬过来主要是为了方便行事。他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让我好好考虑。

    那晚我住在他家,刚刚做完,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我听见卧室门抓挠的声音,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毛巾放进来吧。”

    他一下压过来,亲了我一口。平时在外我不会主动向他人挑明两人的情侣关系,刚刚见到李安生时我却破天荒地介绍起来,这一举动让他欣喜若狂,比平时更加黏糊。

    毛巾被放进来,摇着尾巴在床边转悠,鼻子在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我把手垂下去,挠了挠它的头,它马上躺在地上,露出肚皮。

    “几点了?”我问。

    张泽渊全身只穿了一条内裤,膝盖跪在床上,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说:“快四点了。”

    “完了。”我揉了揉眉心:“今天有早八。”

    “翘了。”他叼了根烟在嘴里,口齿不清。

    “专业课,翘不了。”

    “请假呗。”

    他打开窗户,一股风吹进来。现在正是四月初,春寒料峭。

    室内的暖气开着,我把被子盖在身上,问他冷不冷。

    他摇摇头:“热死了。”

    我躺在床上,身体是热的,脑袋歪歪地枕在枕头上,窗外的风飞到我的鼻头,我只要稍微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的后背,好像伸出手,就能触摸他后背上肌rou的纹理。那时候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内心没有波澜,视线追着从他的脸廓旁边飘上去的青烟到了未明将明的天空,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睡着了。

    从那之后没过多久我们就同居,然后分手,断了联系又重新联系,参加他的婚礼。

    张泽渊的妻子叫苏菁菁,听他说她是一个很执拗的人,比如婚房的墙壁必须涂成黄色,比如为了生双胞胎每天吃双黄蛋,比如知道喜欢的男人是一个同性恋却还是要跟他结婚。不过最后墙壁还是白色,生出来的只有一个女孩,喜欢的男人仍然是同性恋。

    我只见过她两次面。一次是婚礼上,她站在张泽渊的身旁,像被阳光照射的泡泡,轻扬又绚丽。第二次是在咖啡厅,她穿着白色的呢子大衣,眼神飘忽不定。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情绪一定十分的复杂。很久之后,她带着虚张声势的敌意询问我张泽渊的行踪。我说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联系了。

    她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说:“不要再装了,我知道你是他的前男友。”

    “我们只在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我不是他的第一任,也不是他的最后一任,你应该去问问他的其他……朋友。”

    她瘪了瘪嘴唇,眉毛微微地蹙起,又思考了一会,突然低声下气道:“你要是知道他在哪里,能不能告诉我?他已经很久没回过家,多多每天晚上都说想爸爸,我其实不想打扰你的,我只是走头无路,他可以不管我,但总要体谅孩子……”

    之后夫妻二人闹了几次离婚,结果不曾知晓,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圈子里的人再也没有见到过张泽渊。

    张泽渊最初从寝室搬出来的契机不是因为室友介意他的性取向,而是因为一条狗。

    某天晚上他照常跑完步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发现一条奄奄一息的狗。当时他给我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面的狗骨瘦如柴,毛发打结,蜷缩起来跟地上的叶子差不多大小。

    他把狗安顿在寝室楼下的一个阴暗的角落,第二天抱着狗去附近的宠物医院,一套检查下来花去了他一半的生活费,还有后续的治疗要花钱,他没办法找了个兼职。室友不同意养狗,他搬了出去。之后小狗病情好转,剃了的毛慢慢长回去,才知道是条比熊犬,于是赐名“毛巾”。

    在他才搬到新家的时候我来过几趟,没聊一会他说要出门打工,要我等他下班回家。

    我看着他脚下戴着伊丽莎白圈不停摇尾巴的粉色耗子,说:“你当初找人领养,就不用这么辛苦。”

    “没事,我本来也想搬出来住,而且是我发现了它,怎么说呢,感觉无痛生孩?养它就是我的责任,交给来路不明的人我不放心。”

    “其实你可以找我借钱,不着急还。”

    他穿外套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脸上似笑非笑:“我喜欢你,怎么放下自尊能找你借钱。”

    我不知道那时候我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看到他局促的神情,但还是忍着羞涩叮嘱我,一定要等他下班回家。

    圈子里的人都说张泽渊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很久以后,我偶然碰见过他。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那是一个商场,一楼是首饰店和儿童乐园,二楼是超市。我在超市的门口,从那俯瞰下去正巧是儿童区。他走向充气城堡,站在一个女人的身旁,不多时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伸手要他抱。他非常熟练地掐着女孩的两个胳肢窝将她举起来,抱在怀里,亲了亲女孩的脸蛋。一边的女人这时候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对着女孩说了几句话之后,去城堡入口处弯腰找了半天,捡起一双鞋子递给女孩,女孩又把鞋子给了旁边的女人,三个人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我盯着他们走出商场后才把视线收回。

    何景言推来一辆购物车,问我看什么呢。

    我把心头的闷气吐出去,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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