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2/2页)

术时，他会提前抽取定量的血液，以供术中消耗，同时在手术室外等待。如有意外，你的病控制不住，提前发作到器质性衰竭的地步，尽管这概率仅为千分之五，他随时要提供器官供你移植。”

    难怪林悬刚一出道就有最顶级的唱片制作公司力捧，在各式各样的火爆电视剧里演唱主题曲，原先定好的节目阵容，被他临时顶替。林悬与傅应喻的绯闻不绝于耳，月见在被嫉妒折磨到恨不得去泼硫酸的时候，曾经一条一条在网站上查阅林悬的动态，观察林悬的行踪，在脑海中演练那张登上无数杂志广告封面的脸，被他刮花的样子。

    他想过很多次林悬为了成名，私底下的肮脏交易，没想到是以这么讽刺的方式，出卖rou体，与魔鬼做交易。

    一条人命在傅应喻的口中，就是菜市场上称斤按两计算的零件组合体，话语中不带任何感情，就像谈论着平常买到的一辆轿车，之后能用这辆车去哪些地方郊游一样轻易。

    这太沉重了。

    “我不要。”月见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傅应喻的陈述，正面与傅应喻对抗，需要极其粗犷的神经和充足的勇气，偏偏都是月见最缺乏的东西。

    被塞到月见手里的报告在他手里三两下撕成了碎片，手动cao作肯定比不上碎纸机，白纸黑字在碎片上都印得清楚，是cao纵人生的冰冷条约。

    傅应喻微微挑了一下眉头，他惊讶的表情也是那么含蓄，不是十分熟悉他的人，看不出任何动摇。

    “为什么，这是你应得的奖励，终于可以回到正常的人生，不值得庆贺吗。如果你是担心风险问题，有什么担忧的地方可以说出来，可以找专家团队和你详谈。虽然我不觉得你的大脑能够理解，多此一举的行为，你非要也并无不可。”

    刺耳，不悦，想逃。自尊心无所遁形地碎裂成渣。

    月见一直以为傅应喻是唯一会毫无保留接受他全部的人，等手术安排出来以后，月见才发现他错得离谱。

    原来连傅应喻都觉得他脸上的伤疤是碍眼的存在，试图用修改液涂抹更正。

    没有任何人会给残破的他一个归处，即使有短暂的落脚之处，异常的，孱弱的，丑陋的他，依然最终要逼迫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掌心中的棋子，任你捏圆搓扁，我受够了。你擅自给我洗脑，删除记忆，准备手术，从来没问过我想不想要，我在你的心中算什么，随便任你摆布，一具没有脾性没有想法的泥人吗？”

    桌上的茶杯被月见一把掷到地下，微温的碧绿茶水浸湿昂贵的地毯，留下暗色水渍，他的愤怒同茶杯滚落的声响一样，被吸收得无声无息。那盏茶杯，并未碎裂，而是骨碌碌滚到了进门之人光亮皮鞋的脚下。

    正是手术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环，作为材料的林悬。事关不光彩的人体实验，他有直通傅应喻独属的办公楼层和办公室的特殊电梯门禁卡，能够绕过通报和安保检测手续，直接通往傅应喻的办公室。这个特殊待遇自然也让公司里等级较高，知晓一二的人议论纷纷，桃色的传闻更加坐实。

    他应该已经站在门口有一阵了，没有表现出任何听到谈话内容的针对，摆出标志性的营业亲切笑容，和月见在屏幕上纸媒上看到的犹如复制粘贴。

    “啊，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了，看来二位正在商谈中，需要我暂时离开吗？”林悬不愧是名利场中人，说着客气的话，腿却迈了进来，把门轻轻掩上。尽管布满红外线摄像头的门外，空无一人，未经允许，其他人见傅应喻一面，难如登天。

    月见充满敌意和怨恨地瞥了林悬一眼，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细看林悬样貌和他的轮廓是有些神似，月见懂了自己对林悬超出规格的厌恶来自于哪里。然而林悬长期在镜头下锻炼的形体，表情控制，仪态气质，穿着打扮，加上后期的一些微调，万众瞩目下光环培养的自信，综合种种来看，观感和常年用过长刘海遮脸的月见有着天差地别，不是极其熟悉他们两个的人，很难对他们产生任何联想。

    傅应喻不疾不徐，没有被月见的暴起和林悬的入门打断节奏，他从桌旁的橱柜里，拿出了一只新的西洋风茶杯，试了试水温，重新将茶杯甄满，轻抿一口。

    “当初接回你，我就有为你终生负责的义务，首要是保证你的生存和健康，而后，是更加完善你作为人类的每一部分。现在有解决你多年心结的方案，你尝试以后会觉得欣喜的。”

    受够傅应喻居高临下的傲慢，自以为是的施舍，月见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积攒的自卑压抑爆发，他做出了自己的宣言。

    “我不需要，你想要做的事，不要扭曲到我的身上。不需要你给我负责，不需要你给我做任何事，不需要你把我人生导向正确的方向，不需要你带我回来，不需要学习闻所未闻的东西，不需要令自己的格格不入羞愧，不需要感到莫须有的压力，不需要体会到憧憬，不需要喜欢任何人，不需要面对任何人。”月见说到这里，暂停喘了一口气。

    “最不需要活着。再让我回到过去，给我选择的机会，我不会牵起任何人伸过来的手，入睡后再也不会醒。”

    一步错，步步错，被光鲜虚荣裹挟着走到一团乱麻无法撤销的一步，才发现不适合自己的，勉强自己也无法变得合适。

    甩上傅应喻的门，月见头也不回地往前奔跑，他怕他多停一秒就忍不住驻足，再多停一秒就忍不住回头。

    戒断习惯是很难的。

    傅应喻在月见一连串不需要的否定之下，呼吸短暂停滞了几秒，随即又恢复冷静淡然的形貌。他的手指朝月见离去的方向，有了几下微不可及的颤抖，身体脱离傅应喻控制只有这几个瞬间，再一眨眼，他又变回了垂眸掩盖住所有心神的姿态。

    “要我帮你去追吗？”林悬捕捉到傅应喻细微的变化，有些兴味盎然地问道。

    “那不会改变什么，做好你份内的事情，不要多添麻烦。”

    林悬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帮你解决他身上的问题，就是我份内的事，也是你找到我的理由。”接着他识趣地起身离开，主角已不再，他没必要留这自讨没趣。

    月见拒绝手术，短期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他不用付出生命危险的代价，去挽救一个不论是求生之心还是生活热情都十分浅薄的人。长期来看，月见彻底与傅应喻切割，他和傅应喻都知道那不可能，但假如真的让月见抗争成功，傅应喻放弃控制规划月见。

    那他会成为彻头彻尾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那可不妙啊。

    这世上比起被利用，最可怕而没有希望的是，利用价值都已耗尽，那唯一的归宿，就是街边无人问津的垃圾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