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采》谢采篇 (第1/3页)

    谢采和月泉淮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要怎么形容这个“很久”呢？

    谢采是神童，他从年龄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记事了。在其他同龄人在听到从一数到十这种要求都还只会流口水发呆的时候，谢采的记忆里就已经存在月泉淮的身影了。

    谢采经常会思考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他的家世普通，父亲虽然是个处长，但由于毫无背景且过于正直，所以升迁无望。他能和第一大财团未来的唯一继承人月泉淮相识并成为朋友，听起来就像是霸道总裁里才会出现的梦幻愚蠢剧情。但他们两个年龄相仿，是同样的异类，在其他人还在因为一块积木的归属权在地上翻来滚去时，月泉淮已经在和谢采下五子棋了。

    两个人一共下了多少局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胜利的次数大概是一半一半。谢采最开始试过学人情世故上那一套，通过放水讨好月泉淮，结果就是月泉淮整整一个星期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和月泉淮相处时间久了，你自然会了解到他这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他确实出众，各方面的天赋、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在这个世界上，好像只要他想，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他同时又是月泉罗终死了弟弟之后唯一的感情寄托，所以他得到了非常多的爱和关注，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所谓天之骄子，也不过这般了。

    但过分的溺爱和追捧并没有被带来被宠坏的结局，月泉淮一直都很优秀，除了性格差了一点之外。不过在一个人无论哪一方面都无可指摘的时候，性格里的冷漠反而成为了他可爱的论据，是“幸好他还有点缺点，不然还以为他是什么机器人呢”这样带着笑和宠爱的“批评”。

    而谢采不同。

    在很小的时候，大概所有人都听过这样的问话：你的理想是什么？

    那往往是穿着布艺碎花裙子的年轻女老师，她留着卷卷的棕褐色头发，口红是温柔的豆沙色，穿着有一点鞋跟的短靴，要大家一个接着一个的回答问题。那个时候也才刚刚念到小学，七八岁的孩子不知道这世界的全貌，以为全世界只存在那么几个体面的、识字卡片上出现过的工作。

    调皮的，喜欢在上课之前拿走女生的课本丢来丢去，并看她们着急甚至哭泣的男生说：我以后要做警察保护大家！

    古板的，并不怎么参与到无聊游戏当中，觉得其他同龄人蠢得深入人心，而本人已经看不清楚黑板上的粉笔字的男生说：那我以后要做医生。

    大胆的，喜欢在上课的时候出风头，在女生被欺负哭之后很有风度，说着“女生本来就矫情，男生别总欺负人家”的小胖子说：我要做志愿者，帮助那些弱者！

    柔弱的，从小被教育要温柔善良，会在上学之前和自己的娃娃依依不舍告别的，穿着粉红色公主裙的女生说：那我要做一名护士，给他们扎那种不会疼的针。

    开朗的，平时就很有领袖风范，和所有人关系都不太差，和老师的关系尤其好，但遇到任何问题都会变成和事老的女生说：我以后可以当老师，我也要教书育人。

    火车很快就要开到谢采面前，但谢采不知道自己该被分到哪一类里。

    毕竟温柔的老师，在听到“我的理想是有吃不完的蛋糕和糖果”“我的理想是成为超人”“我的理想是可以一直睡懒觉”之后，会对他们的理想提出批评和指正，但如果他们的梦想具体到“我要发大财”“我要不劳而获”，她又会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说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谢采想，原来理想真正的含义是这样。

    很小的时候，他就清楚，家里人其实希望他能有一份“体面”且“稳定”的工作。这份工作在谢家只有一个指代，那就是步入仕途。他所背负的不是他自己的人生，还有他没落的家族。他静静地听着其他人的回答，觉得那似乎也是他们人生中一个指标，他们的未来通过他们的答案在他的眼前浓缩成了几秒，而他就在他们回答问题的几秒钟内看清楚了那份未来的全貌。

    其实大部分人都不能如愿。

    就包括现在，他们的父母，很多也不过是靠着月泉财团混日子罢了。

    他们真有趣。

    谢采想。

    他的回答是什么，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特别特殊的答案。月泉淮和他不在一个班级，他现在把自己弄得太特立独行并不是什么好事。孩子们会不计后果地做一些让他们觉得高兴的事情，哪怕今天被欺负的人什么都没做错。当事情被揭发到监护人面前，真正问起来原因，第一个动手的人只会突然掉眼泪，扑到mama的怀里装可怜，他说：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好奇怪，我们害怕他，mama，我真的没有欺负他，我只是很轻很轻地打了他几下。

    不过简单又敷衍的回答并不代表谢采的真实想法，几个月之后，他在图书馆里找到了一本关于心理学的书籍。

    他要做心理医生吗？也不是，他并不想治愈谁，只是想更了解人类。

    那他要做心理学家吗？大概也不，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成为了心理学界的权威，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自己的能力愚弄别人，看一看人们究竟会因为那一个虚假的“权威”名号做出怎样令人发笑的行为。

    世界对于谢采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每一个与他有关的人都被迫加入了他这一场盛大的行为艺术当中。

    而世界对于月泉淮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类就是橱窗里的玩偶，说不定哪一次月泉淮就有了兴趣，把他们从玻璃展柜里带了出来。

    人类在谢采眼里是小白鼠，在月泉淮眼里是玩具。所以怪不得他们会成为朋友呢。很久之后的某一个太阳很温暖的下午，谢采被月泉淮按在了游乐场的跳楼机上，他盯着月泉淮，如此想到。可能不需要什么刻意安排，不需要所谓“门当户对”，他们会相识并成为朋友，本身就只是因为灵魂中存在着一部分的相似，而那一部分的相似使他们互相吸引。

    顺便一提，那个跳楼机所在的游乐场，是当时整个龙泉府最大的游乐场。它背后的含义是月泉罗终送给月泉淮的生日礼物——在月泉淮一个人独占了两年多后，他终于觉得那几十种口味的冰激凌吃起来都很无聊了。于是月泉罗终在征得了他的同意之后，把游乐场设施更新了一下，就对外开放了。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十二岁那年，有人和月泉淮表白了。

    这并不令人意外。

    比起总是在看一些诘屈聱牙的书的谢采，显然是月泉淮更有吸引力，更何况月泉淮只要一出现，你就很难再注意到其他人。

    退一万步来讲，虽然他性格不好，但是他长得好看啊。

    但性格不好，往往是“致命”的。

    月泉淮自然不可能接受这个表白，这对他来说和路上突然窜来一只老鼠用大米摆出“我爱你”一样。他这个时候只会惊叹于耗子的智商奇高，而不会想要接受耗子的表白——更何况，眼前突然表白的还是一个人。

    月泉淮虽然只是蹙了蹙眉，没有说话，但是谢采知道他想说什么。

    “白日做梦”“癞蛤蟆想吃天鹅rou”……

    不过月泉淮是不会真的说这种话的，他对别人的示爱一直是这个态度，感情这种东西毕竟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