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番薯岛难民－6 (第1/1页)

    首批生意简直让张国英苦不堪言。他不知该如何挑选衣物，对於衣工厂厂长展示给他的上千件衣服，张国英根本无从下手，挑选款式上让他困扰许久，他其实连当代流行款式都一无所知。

    在自家骑楼下，张国英用一张帆布铺在地上，把衣服撒开，便开始叫卖。这叫卖的方法，是他模仿市场卖菜的摊贩。积蓄与金项链收购的衣服，一坨坨被客人翻来扔去，几天下来仅卖出不到十件。

    第一轮批货，让张国英赔掉一条金项链。

    邻居林N妈见他开始做起生意，每天躲在梁柱後，冷眼祈祷他的衣服卖不出去，见有路人经过，必招先揽进书局，分散他的客群。

    自从林N妈登门拜访曹将军宅邸後，她便时常会出现在曹将军家附近，希望可以来个不期而遇，多跟曹家人打好关系，并且她探听到曹家公子的喜好。

    曹将军家有四个儿子、三个nV儿，大家称之为「曹家七宝」。而男主人曹将军，名叫曹东宝，年纪已经一大把，与张国英同辈分，曾经也在同兵团打过仗，退守番薯岛後才迎娶现任妻子。林N妈得知，曹东宝也正在为自己的儿nV做未来打算。

    「四个儿子，总不会没有半个看上我家林秀英吧？」林N妈盘算着。

    林秀英初中毕业，原本家中没计画要让他继续升学，毕竟nV孩子找个好男人嫁才是正确道路，然而现在林N妈後悔了。她懊恼应该让林秀英去读曹家公子就读的高中，至少看起来门当户对。

    那年的将军曹东宝，退守番薯岛後，娶了妻、生了子，但他依然思念着海的另一边。对岸的山水对他来说才是家乡。他心心念念着，有天能够反攻彼岸，回去见双亲，但几年下来，回家乡的愿景逐渐破灭，他的反攻的愿望，只能加诸在儿nV身上。

    为命名方便，曹东宝将儿nV们依序由数字取名，第一胎男生叫「曹大军」，指的是反攻彼岸的大军，第二胎nV孩，便叫「曹二君」，依次命名。直到他六十岁时，妻子怀上第七个孩子，当时他对番薯岛的政治斗争已然心态疲惫，於是将小儿子取名为「曹和平」。

    「够了，甭想反攻回故乡了，咱就在这永远蹲下去吧！」曹东宝被迫请辞官位後，回家命妻子将小儿子名字改掉。

    张国英每次成衣批货的净赚都少一万，原本凑出九万，经过三次「买低卖高」计画後，仅剩下两万不到。

    愁眉苦脸的张国英，想回去工地继续推砖盖墙，却被工头毫不留情地轰了出来。

    「你当我这是餐馆吗？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工头以不顾他曾是父亲的老朋友。

    张国英原抱持着发大财的念头，连通知也没有，就翘掉所有工地工作，让工地有几天是停摆状态。各X冲动的他，丝毫没料到，自己买低卖高计画会如此失败。

    但深藏在张国英好赌基因，倔强地开始蠢蠢yu动。

    经过数日检讨，张国英发现那些卖得出去衣服，都是他认为最难看的款式，於是他又四处去借钱，只为了再买一批货来试试。

    心善的吴泰南见他已经走火入魔，想劝阻他继续做生意。

    「爷爷，别吧，你这跟赌博没两样啊！」

    这话倒是更令张国英光火，甩开吾泰南的手，挺直老态龙锺的躯g，y是要让视线b吾泰南高。他说：

    「小孩子懂啥？真正的赌博才不会把这小钱放在眼里。」

    不甘心的心态，不停刺激着张国英。他全然忘记，自己的初衷只是为了让吴泰南讨个老婆。此刻的他，只想要在「买低卖高」的游戏中，赢得一次胜利。

    但最终，命运之神还是让他获得胜利果实。

    张国英花了十三个小时，在工厂的衣山K海里打滚。从满天的棉絮中，挑选出他认为最丑陋、最不堪入目的五十件衣服。那些衣服款式都是经过他认证，双眼瞥过便觉得嫌恶，看第二眼会感觉心情烦躁。

    为了生意，他必须忍受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真Ga0不懂，为何年轻人会把如此丑陋的东西穿在身上。」张国英紧闭双眼，等待工厂老板为他打包好衣服。

    然而，带回的那五十件衣服，居然不到半小时销售一空，连张国英都感到震惊。他的衣服生意，一夕间成为复兴镇上的热门商店，年轻人开始频繁光顾骑楼下的地摊。

    过了五天，张国英便靠着自己「敏锐」的审美观，掳获年轻人的荷包，并且赚回他的入行成本。

    又过五天，张国英的服饰店开门大吉。

    「国英服饰」四个字由右至右左，写在一张木板上。木板原是用来垫平地面，在工地让单轮车方便行走的，但张国英趁夜间无人监视，偷偷去将它扛回来。他亲手洗乾净木板後，又用红墨笔提上字。

    欣赏自己所完成的招牌，张国英很是满意。

    招牌太重，张国英想挂在骑楼上方，但燕窝老早便占领了位置，他只好暂时摆张矮凳，将招牌搁置板凳侧边。门口路过的行人见到地上有块招牌，都忍不住朝店内观望。

    「来来，快来，我保证这是复兴镇品质最好的衣服。」张国英笑咪咪对路人兜售。

    从现在起，张国英是复兴镇商街，买卖衣服的一线商人，买低卖高是他的座右铭。想到这，张国英更是洋洋得意。他甚至懊恼为何如此简单的谋生方式，要到七十多岁才让他想到。

    某天，张国英售罄他店里的最後一件衣服，那是上午才刚采购的七百七十七件衣服。他坐在板凳上，弯着腰，躲在桌子下，数着刚刚好的二十万，嘴角露出满意笑容。

    这时国英服饰店门口出现两名宪兵。

    宪兵带着白头盔，卡其sE军装，表情十分严肃，先是抬头瞧了瞧门上招牌，接着入门，低沉的嗓音问道：

    「你是张国英？」

    「对，我是张国英。」张国英疑惑地抬头望向他们。

    「带走。」其中一位宪兵，仅用说两个字的时间，便把张国英架住。

    「什麽？凭啥？吾犯了啥罪呀？啊？」张国英挣扎。

    无奈老迈的张国英，无论如何奋力抵抗，都挣脱不了年轻一辈的宪兵，只能如饲料J被掐颈般地，送往派出所。

    日落时分，工作完的吴泰南回到家，才发觉服饰店没有半个人，板凳四周是撒落一地钞票。他急忙四处询问下落，方知张国英被捉进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