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遗事_遣悲怀教主放鹿 抛金瓯嗣君笼鹤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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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遣悲怀教主放鹿 抛金瓯嗣君笼鹤3 (第1/4页)

    赵煊打开侧阁的门。

    屏风后面勾勒出两弯人影来。

    持盈俯趴在陈思恭怀里,仍然在嚎啕大哭。

    赵煊走到他面前去,一时之间竟然很难开口说什么,说什么呢?这酒没毒,我知道了,对不住?可是他产生这样的怀疑,已经是对父亲最大、最大恶意的揣测了。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虽然是众目睽睽之下,但在座的无不是持盈的儿女、妻子,假如酒杯中当真有毒,他立时身亡,谁会来替他奔走伸冤?

    连荣德都不会!

    而自己的妻子,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难道还会有活下去的可能吗?王孝竭提醒他,难道不对吗?

    一岁半,香炉,他多么艰难才能苟活到现在?

    “大官先走吧,朕与爹爹有话讲。”他想来想去,决定让陈思恭走。

    陈思恭方要告退,持盈却牢牢抓着陈思恭的袖子,他好容易从人家怀里抬起头来,哭得整张脸都红了,好像海棠花浇了晨露那样。

    即使这样狼狈的时刻,也那么漂亮。

    “别走!”

    持盈哭得都抽了。陈思恭看看他,又看看持盈,最后跪在地上不敢走。

    持盈索性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仍抱着他,好像尾生抱柱一样。

    赵煊见他两个相依偎,哪怕陈思恭是个内官,也颇觉刺眼,竟出口威胁道:“爹爹确定要他在这里吗?”

    持盈听他语气里的含义,整个人都快疯了,指着赵煊的鼻子——陈思恭拼命去摁他的手臂——说道:“官家非要侮辱我至此,又有什么办法?陈思恭在不在这里,于我有何分别?”

    陈思恭内心大呼救命,谁要看你们两个乱搞?可持盈是他从小看得长大,又趴在他怀里哀哀地哭:“官家,道君醉了,叫他先回宫去吧!”

    赵煊不愿意下这个台阶:“我记得爹爹从前和人宴饮的时候,千杯不醉。”

    他如何见过持盈喝酒的样子?他不愿意参加这样的场合。

    但他听说过。

    在酒宴上,王甫曾经扮作优伶小丑的样子,逗持盈开心;蔡攸在曲宴上和他对对子,对“公相相公子”对“人主主人翁”,然而不管对什么最后都是持盈喝酒,喝得玉山倾倒,靠在蔡攸怀里人事不知;持盈七次——光明面上七次——驾临蔡瑢的太师府,喝得酩酊大醉、起身不能,连卫士都无法请动移驾。

    持盈素来不羁,没想到临了会被儿子用这样暧昧的语气说出自己的风流往事来,但这关赵煊什么事?何以有这副撞破jianian情的语气?

    老子干什么,要向儿子报备吗?

    他就算是心甘情愿、自轻自贱送上去给人睡,怎么样呢?

    他是皇帝,想睡谁就睡谁,想被谁睡就被谁睡,怎么样呢?哪里轮得到别人指摘,尤其是赵煊还是他的儿子!

    他猛然后悔起来,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滑坡的?他刚回到东京的时候,赵煊尚且对他保持着面上的孝敬,即使后来被关在延福宫时,他一说出重话,赵煊也会惶惶然,为他请来林飞白。

    事情的滑坡就是和儿子有了这样混乱的关系开始的,就是和他长出这一套畸形的器官开始的,他是不是应该早下罪己诏?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才惹来上天的降罪?可是——那也不是儿子欺辱他的缘由。

    他对百姓有亏,他对官员用完就丢,但对于赵煊,他连皇位都给出去了,赵煊还不足什么?

    他疑心是自己为赵煊遮蔽、掩盖甚至态度还良好,让这畜生以为他是表子一流,故而轻贱了他。

    他为祖宗基业忍气吞声,赵煊却以为他是什么?

    赵煊到底想看到什么?他一头撞死?他含泪上吊?像一个贞洁烈女一样?他是多么金贵的一个人,他就算不是皇帝了也是皇帝的父亲,什么道德能够约束他?刑连大夫都不上,何况是天子?

    他的命何其的宝贵,连一整个国家都比不上!

    因而咬牙道:“我从前怎么样,干官家什么事?”

    他极少露出这样的狠厉的神色来,他对赵煊再苛刻的时候,也不过是脸上显出了一些冷漠,但那个时候他是高高在上的,而现在——赵煊看他只有四个字:色厉内荏。

    然而他也扪心自问:关我什么事呢?

    持盈有后妃成群,子嗣更是藩多,朝堂上的姘头也有一掌之数,但古来帝王谁不这样?他从前告诉自己,这是痛恨,父亲的荒yin让他羞耻,让他面上无光,然而他真的希望有一位圣明的君主父亲吗?

    他只恨父亲不曾荒yin到自己头上来。

    父亲可以轻飘飘地和这个玩笑,和那个戏耍,但这样雅丽端华的颜色,如同灯照的海棠,雨沁的芙蓉,料峭春风里的细流……那么美,为什么不曾施舍他半分?他们是父子不是吗,近水楼台,向阳花木,他是太子,他当班的时候,离持盈站得最近。

    也最远。

    他好嫉妒,他原本要嫉妒一辈子了。

    他可以安慰自己,没事的,只要我还是太子,我就是未来的皇帝,只要我是皇帝,他的庙号,他的陵寝,他一切的功过都是我来定性的,我可以把他描摹成任何一个样子——虽然那已经是死去的父亲了。

    可是现在,月亮却自己掉进了他的怀里。

    由爱生妒,由爱生怖,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恐吓,因为爱上父亲是羞耻的,他必须要沾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才能顺理成章地,欺辱父亲。

    不是我的低劣,而是你的不检点——

    “从前是不关朕的事,可是往后……”

    他的话语还未毕,王孝竭便在外面通禀道:“官家,官家!道君皇后请见!”

    赵煊将眼神投向父亲,持盈的头发都给哭乱了,并没有任何表示。

    然而郑后并不等同意,直接推了门进来。

    直接看到了这样荒诞的景象。

    “娘娘来做什么?”赵煊生硬地问。

    赵煊和她虽然不大亲近,但究竟郑氏统领后宫一十五年,待人平和公允,他也有尊敬的意思。更何况,他的meimei合真,也是郑氏养得大。

    郑若云走到持盈身边,持盈在妻子面前,还要一些脸面,抽搭了两下,由陈思恭搀着坐到椅子上,垂着头不说话。

    郑若云问责赵煊:“官家何以这样对道君?”

    赵煊垂下眼睛,持盈众目睽睽之下对他敬酒,他却不喝,究竟是一场误会,这问题他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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